夜色苍凉。
大地被黑暗严密地包缠着,黑却不是千般一律的黑,处处各有不同的颜色;有墨黑、浓黑、浅黑、淡黑。
远处的乾清宫却是灯火通明,皇宫中几乎所有大人物都因宫宴而齐聚在此,其余处倒显得安静了。
四周真寂静啊,在这静夜中,就是连那飞划在半空的殒星,也能听出它飞落时的咝咝声。
一道形单影只的身影在宫径中行走着,她生怕自己落水后的狼狈模样,被别人撞见,便一路走了偏僻的小径出来。
略过草丛中秋虫的微吟,穿过曲折的宫廊。圆月用惨白的脸色探进宫道里来,映着一道孤单的长影。
青黛走进一道宽阔的红墙宫道,抬眸见着不远处镶金的宫门。穿过那道门,便是宫外了。
她披着身上的锦毛披风,却无法阻止身体越来越发冷的颤意。想再走快些,不知不觉,脑子竟变得有些发热了,呼吸都是灼热的,视线也开始有些不太清晰。
抬眼看去,宫门还在远处,不曾动过。这宫道好生绵长,好似怎么也走不完似的。
不知走了多久,她才踏出这道宫门。
回首望去,红墙内无任何人,依旧一片寂静冷清。
青黛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手指拉紧着软织披风,不让萧瑟地寒风穿进缝隙里去。转头便见宫门口停着一辆绣着威严大蟒图案的马车,那便是她的归属了。
青黛缓缓地走至马车旁,车夫正稀稀松松地打着瞌睡,见有人来还有些惊愕,大概是惊讶着青黛怎么这么早就出宫了。
再仔细看一眼,还见她的面容有些苍白无力。
车夫疑惑着刚欲开腔,不远处却又现出了一抹黑色身影。车夫抬头向那身影看去,却更惊讶了。
马车上有燃着的熏炉,青黛本是打算快些上马车去取暖的。身后却猝不及防地传来一道清冷地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夫人。”
这声音好生熟悉。
青黛一愣,转过眸去便见到了秦肆。他漆黑的眸子里还残存着焦急的神色,微微喘着气,似乎是刚从远处快速赶来的。
她脑子有些发热,思绪都变得慢了一些,怔怔地看着秦肆。鼻间似乎传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知是秦肆身上的,还是哪里的。
秦肆离她有些距离,都能感觉到她身上沉重的水汽了,他道:“落水了?”
青黛闻言,脑中似乎又划过兰妃将她推入水中地画面。身体似乎像是再次坠入如冰窟般寒冷的池水里,孤立无援的无力感再次席卷了她的神经。
她缓缓地点着头,隐去了眸中失落的颜色。
垂下头去,忍不住抓紧了身上披着的织锦披风,好似只有这披风才能给她短暂地温暖。
秦肆顺着青黛的动作往她身上瞧去,才注意到她身上裹着的披风,是男人的披风。
他身子陡然颤了一下,回忆起番子地话语,便很容易地能猜想到这就是礼部侍郎柳玉的披风。
她为什么会披着柳侍郎的衣物?
难道,她借故出去,就是为了在花前月下与其他男人独处?
心脏忽的传来一股不曾有过地酸涩感觉,又酸又麻。这一点点的火苗,却足够燃起他心内熊熊燃烧的愤怒烈火。
“夫人是自己落的水。”
秦肆目光落在青黛身上的织锦披风,眼神孤寂又有些冷意。面颊十分地僵硬着,似是在紧紧地咬着后槽牙。
“还是和礼部尚书嬉戏,不慎落的水?”
青黛闻言猛的一怔,四周好似霎时间就安静了,她的耳畔只有自己愈发沉重的呼吸声。
身体似乎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冷,就好似赤身裸体躺在冰天雪地中一般,冷风瑟瑟的往身子里灌,连心也逐渐地寒透了。
明明与他那么相处了这么久、熟悉了对方所有的习惯,却始终感觉彼此之间隔绝着一层深深的鸿沟,无法跨越。
青黛忍耐着心底一丝一丝的苦涩,有些哑着声音开口,“柳侍郎是位好人,督主何必这样说他。”
他?好生熟稔的语气。
他想起二人在佛寺中地温暖拥抱,他无法自拔地沉浸在那层温柔当中,不可控制地与她交了心。她那般包容着他的情绪、他的心思,他便以为她也是真心的。
现在想来,原来都是假的。
她始终都没有对他奉上真心。
或许她也在意着他宦官的身份,礼部侍郎啊,多正大光明的男人。他只需随意地在她面前说一句话,便能带走她的全副心思。
秦肆心里五味杂陈,心绪被她搅得乱七八糟。横生地怒意令他的眼神逐渐变阴冷,声音也变得没有一丝温度,“你倒是有情有义,还知道为礼部侍郎辩解。”
那他与兰妃又是何样的?
他在宫中与兰妃夜夜笙歌的时候,岂有想到曾经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她?
青黛不想多做辩解,只低声道:“清者自清。”
话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