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光线昏暗,甚至连一盏烛火都不点。
只有几案上的掐丝珐琅暖炉还在不断地向外散发着潺潺屡屡的暖烟,驱走去冬日带来的细碎寒气。
正位上的秦肆微侧着头,指腹微微揉着眉间处,微微睁开的漆黑眼眸里,几乎看不清神色。
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颜色有些深沉,似是在深深地思量着好些事情。
所有复杂的人、所有复杂的事都在他的脑海之中交织着,反复出现。随便拿出一个来,都是说不清理还乱的角儿。
考虑的事情实在过多,令他胸膛微微起伏,鼻间缓慢地吐出一口气来,似乎涌现出一种深深的慨叹。
微微的凉风从帘处灌入,便立马被暖炉的暖意给冲散了。倒是那清冷的月光时不时地从帘缝处透进来,映得他模糊的眸色明明灭灭。
外头渐渐地有一些嘈杂声响,打断了他繁复的思绪。不过一会儿,车夫便在帘子外禀告道:“督主,前头有一树倒了,倒在道路中间,正好拦了去路。小的可否绕着另一条小道回府去?”
秦肆闻言,倒是未曾抬眼,就随意应了声,“嗯。”
车头很快就扭了个方向,马车车轱辘碾压着青石板路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换了小路走来,路上便少了好些照明的灯笼。除却马车车头处挂着的一盏灯笼朦朦胧胧地照着夜色,其他的,一并瞧不清楚了。
外头安静得只能听见浅浅的风声,和细细枝丫折断掉落地的细小声响。
这般微弱的声音,若是平常人可不容易察觉。
秦肆便不是这般的平常人。
车内,秦肆移开了揉捏着眉心的手,浓黑的眼睫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深深的阴影。他却在忽然之间睁起眼来,眸光锐利地盯向身前的绸缎车帘。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一道极速破开空气的声音,从远方急匆匆地飞来,那锋利得犹如削铁如泥的利刃立即窜入,极速割破车帘,迅速朝着秦肆的眉间处袭去!
秦肆眸中稍稍一紧,一抬手,好像是闪电一般迅捷,带着强劲力道的掌风便立即将飞来的利刃给打出去,利刃转而深深地钉入马车车身。
竟是一枚带着毒的飞镖!
还未给人透一口气的时间,紧接着又是十几枚飞镖从各个方向极速袭来。
飞镖锋利尖头森寒,刃风势如破竹,“刷、刷、刷、刷”地一阵噼里啪啦的急响。
秦肆面不改色,猛的一甩衣袖,一股强悍劲风涟漪顿时暴涌而出,瞬时将所有飞镖都甩出去。马车车棚根本禁不住这般强劲的力道,顿时破裂开来。
那破成粉碎的木灰当中,一个玄黑色的高大身躯从中现出。一扬衣袖,浑身的木屑灰尘一阵阵的消散,渐渐地露出那道如同神魔般不可侵犯的身影。
他自一阵滚滚烟雾中走出,竟分毫不伤。
马儿受惊已经到处乱窜而去,车身上跌落的车夫早就身中剧毒飞镖,流黑血至死。
秦肆的目光自车夫的尸体之中,稍微地抬起眼,又瞧向小道两旁墙壁里头,露出的几个蒙面头子来。
月光在秦肆的半边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映出他脸上毫不遮掩的不屑,嗤之以鼻道:“啧啧啧,动作竟这般快。”
“故意设局引本督来此地,就是来拿本督这条命?”
话落,秦肆眼神倏地就变得锋利了些,话语里掺杂着一股嘲弄意味,“就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众黑衣人闻言,立即纷纷从墙后窜出,手中之剑在月光下闪出一道道的寒光。十几枚刀锋未至,劲风已然狂飙而起。
秦肆眉眼间确是一点都未有惧色,轻易一勾手,为首一名黑衣人的剑就立即从其手中抽了出来,在空中猛然断裂成好几截,尽数回刺向那人的胸腔和喉部,鲜血倏地就从切口处喷出。
这招似乎是一个号令,顿时就激起千层浪,周遭在眨眼间便窜出几十名带刀的锦衣卫。
黑衣人一见四周竟事先就已经有了埋伏,眼中神色猛的一变。此刻却怎么也不能收手了,奈何锦衣卫各个都是精兵强将,三下两下便很快地制服了黑衣人。
他们扯下黑衣人的蒙面巾子,抓着各人的下巴,不让其咬舌自尽,或是让其有机会咬破口腔中藏着的毒药。
不过也就是几个瞬间的事,黑衣人就已经被押至秦肆的面前。膝后方被锦衣卫狠狠一踢,便控制不住地朝着秦肆跪了下去。
秦肆面上始终都是毫无波澜,见着锦衣卫将人带过来,也只是稍稍地抬了下眼,轻飘飘道:“你们都是何人派来的?”
刺客并不回答,眼中的恨意与厌恶却十分的明显。
秦肆慢悠悠地接过锦衣卫递来的净手帕子,漫不经心地擦拭着不慎沾了灰的手,淡声道:“即便你不说,本督也知道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回去告诉他。”秦肆眼神里带着好些鄙视的意味,将手帕不客气地丢在刺客的面前,随着手帕落下的是一道极尽挑衅的言语,“本督就等着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