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是个大晴天,半边天绚出了光芒万丈,如五色缎子般流离泼金,照耀着江南水乡小城。
窗外本是树木四合,荫翳如水的,但那浅金色光线却还是从层层叠叠的枝叶缝隙里漏下了几缕,仿佛顽皮的猫儿,探头探脑的探进了房内。
屋里,青黛正懒洋洋地窝在床榻之上,脸上的姿态也有些倦意,似乎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
旁边侯着的秦肆,手里拿着个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她扇着风。
他也不敢扇厉害了,怕青黛觉得冷。也不敢力劲儿小了,怕惹得青黛热。
青黛身体有些脆弱,这时候还好着呢,前些个日子,她还冷不丁地就想吐,嗓子眼像是含着一抹酸似的,上不去下不来,好生难受。
这些天可就养好些了,就是人十分的懒,动都不想动。
青黛这般,正是腹中有胎儿了。
当得知青黛有孕时,秦肆还在商铺里忙活着呢。在听到青黛的消息时候,他整个人都愣住了,脸上表情也不知是笑还是哭的,十分复杂,弄得周遭的几个伙计不知所措。
秦肆却在众人未回过神之际,“嗖”地一下就出了商铺,一路火急火燎地回宅院里去了,哪里还舍得搭理其他人。
秦肆很开心,自从青黛怀了孕后,就每日都陪在她的身旁。每天做的最多的事,便是趴在青黛肚子上听。明明胎儿还未成形呢,他也都这般做,好似真能听到什么动静,整日乐此不疲的。
无论青黛怎么撵秦肆,他都不走。
青黛觉得好笑,随意地抚着秦肆鬓边有些乱了的发丝,眉眼昏昏,恍惚地想起前些年的事情。
那时秦肆还在京城当人人敬畏的东厂厂督,这般的身份根本容不得一个子嗣的存在。
当时的青黛也无了生孩子的念头,直到到了广陵城落脚,秦肆抛去功名利禄、脱去所有繁杂之后,他们才在此处成为了一对平凡的夫妻。
后来,在秦肆几乎每日的辛勤耕耘之下,青黛很快就怀上了。
时光荏苒,又过了几月,便是到了青黛待产的日子了。
距离产期还有半月,秦肆便将几个城里最好的稳婆都请到院里来了。林氏也跟着住进来,每日都教着青黛该如何生孩子、有什么该注意的。
青黛这边不急,秦肆却是急得要命。
临近产期的几日,秦肆更是心浮气躁。他与青黛早就分了床睡,青黛睡里间,他就在外间的软榻睡,每时每刻都在侯着她的吩咐。
夜里头,听着青黛房里的一点动静,秦肆便觉得青黛是要起夜了,又悄摸摸地起身来瞧她,却不料青黛只是翻了个身。
秦肆回了自己的榻上,却仍是浮躁得厉害,无论是睁眼闭眼,脑子里总是想着青黛,总惦记着她。
他只好起身来到青黛床边的脚榻处窝着,一直看着青黛,他才能安下心。
如此几日下来,秦肆的眼下很快有了层深深的青黑,神色很是憔悴。
到了接生的那日。
稳婆、林氏和帮忙打下手的丫鬟都是有条不紊的,毕竟都是被教了半月的。
只是青黛这头的情况有些不好,竟难产了。隔着一层门都能听到屋子里传来一声声痛苦的喊叫声,门一开一关,都是稳婆端出一盆盆掺和了血的水。
秦肆是男子,不方便进屋。他在屋外急得要命,一直在原地焦急地乱转着,额头处甚至泌出了好些热烫的汗水,后脑皮层都紧绷在一起。
他听着青黛惨痛的呻吟声,心里更是揪得要命,一阵一阵地泛酸。早知生孩子这般折磨人,他又何必让青黛受这种苦!
秦肆几乎急坏了,根本就不想理会那些礼数,好几次都想直接冲进屋里看看青黛的情况,所幸都被林氏给拦下了。
当孩子的第一道哭啼声响起时,秦肆只觉得浑身上下紧绷的神经都在一瞬间松了去,四肢都有些发软了。
有稳婆出来报平安,秦肆隐隐约约听见了,才觉得心中沉甸甸的大石落了下去。
秦肆一阵凶狠的焦虑一过,再加上连日来的不安稳,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轻飘飘了,双眼昏沉沉的,他却仍是咬牙立了一会儿。
见产婆把屋门打开,秦肆便立即迈着脚步,连孩子是男是女、甚至连孩子的面都没见到,便立刻冲进了屋里。
屋子里还残存着好些血腥气味,秦肆却好似闻不到了,眼中只有一个目的地。
床榻上的青黛已是筋疲力尽,额头满是冷却下来的汗水,一缕缕发丝都沾在了面颊上,眼皮无力地合着。
秦肆有些踉跄地跑过去,见状又是一阵心疼,他拿了个干净的帕子给青黛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却总是擦拭不了多少,因为他的手都是哆嗦着的。
“秦肆……”身旁传来微弱的叫喊声,秦肆看过去,只见青黛已经堪堪地睁起眼来,说了一也无力气再继续说了。见着秦肆看过来,她也只是艰难地笑了笑。
“夫人。”秦肆的心间一阵酸涩,刚想说些什么,自己却两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