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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至2(2 / 2)

拨开芙蓉发间的雪,从旁边的衣架上取下大氅,俯身披在芙蓉身上。

芙蓉感到背心一暖,相柳的呼吸声拂过耳际。她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紧张地想要站起来,可她忽略了自己刚刚饮过不少烈酒,在寒风和温泉这一热一冷之间最是容易酒气上头,猛然站起便眼前发晕,当即脚下一滑,整个人向温泉池子里倒去。

“芙蓉——!”相柳堪堪抓住芙蓉手腕,还没捞住人,反被芙蓉反手一拉,一起跌入了温泉池中。

池中响起哗啦一声,温热的泉水浇了二人一头一脸,浑身湿透。

朝露、晚霜闻声而来,惊得立即出去给二人找衣服。

芙蓉坐在水里还有些发懵,不知自己怎把相柳也给拉进了水里。跌入池中之时相柳怕她受伤,环住她的腰拧身做了肉垫,此刻她正趴在相柳怀里,手下是他紧实的腰腹,隔着湿衣服也能摸到肌肉的轮廓。

芙蓉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衣服下的画面,她上一次这样握住相柳的腰,是在……灵台之中。

芙蓉顿时红了脸,尴尬地收回双手,可她在水中无处借力,双手一松,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前倾,下巴顿时磕到相柳肩头。芙蓉嗷地一声慌忙撑起身体,双手不知扶住哪里,触手仿佛是胸肌的形状。

相柳无言地低头看她,她受惊般弹开手掌,苦着脸装死,任由相柳搂着她的腰把她扶起来。

朝露捧着一黑一白两件大氅走了进来,晚霜去偏殿找换洗衣物一时还没回来,芙蓉和相柳便就着湿衣服先披上大氅,一齐往室内走。

刚进室内就遇见了泡完出来的黄姑和采麟,采麟戏谑地上下打量发梢滴水的两人,仿佛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事。

黄姑笑说:“刚才听见隔壁水声阵阵,原来是刘王和刘台辅共浴。”

这语调平平略带笑意,竟听不出她是否在开玩笑。

王与麒麟同生共死,可以是亲人、恋人、朋友,也可以是君臣、同僚、甚至仇人,天命使二人命运相连,从来没有道理可讲。芙蓉喜欢相柳,但相柳从未回应过这份喜欢,一场单恋一旦牵涉进王与麒麟的羁绊,稍有不慎,便会国家动荡。

芙蓉不敢开这种玩笑,她干笑一声,与相柳拉开距离:“采王说笑了。”

相柳眸光一闪,一言不发地抬手从芙蓉背后拂过,二人身上水气瞬间悉数蒸发,衣服干透,仿佛跌落温泉一事只是幻梦。

“臣下还有事务在身,先行告退。”相柳朝采王主仆躬身一揖,转头离去。芙蓉也匆忙和采王道了别,转身追着相柳而去。

芙蓉和相柳的寝殿挨得极近,二人同路而归。

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一阵寒风吹来,芙蓉赶忙裹紧大氅。相柳侧头见她鼻尖都冻得发红,脚下步子缓了缓,转眼走到她的另一侧——正是寒风吹来的方向。

芙蓉哈着气说:“原来你能瞬间蒸干水气,那为何不在池边便打理好,省得采王误会。”

“术法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但也需消耗心力。况且……”相柳回过头,晚霜正捧着匆忙寻来的衣物跟在两人后边,“我事事以术法代劳,芬华宫中许多近侍便会失去存在价值,如若被剥夺仙籍逐回下界,他们的亲友早已是黄土一柸,又何必?”

芙蓉一愣,恍然间竟在相柳身上看见了采麟的影子。

那是麒麟的神性。

麒麟怜悯百姓,能与世间悲苦共情,那样善解人意地替女官们考虑,芙蓉扪心自问,她想不到这点。

二人在风雪中漫步到分岔路口,芙蓉转身和相柳告别。相柳叫住她,替她仔细抖落肩头积雪,手背贴着她的侧脸掠过,留下一丝余温。

男人手掌微热的温度转瞬而逝,芙蓉束紧大氅系绳,奋力留住那点无心的温度。

芙蓉心里莫名有些落寞。

相柳是麒麟,永远站在神坛之上。神坛上的麒麟爱着世间每一个人,却又不爱任何一个个体。那个会关心女官存在价值的相柳,与芙蓉近在咫尺,却又触不可及。

鬼使神差地,芙蓉朝相柳伸出手去。

她心中生出一股忿忿之情,不甘地朝心里那个伤心的小人嚷道,相柳是我的麒麟。

神坛上的麒麟站得再高再远,凡人芙蓉只能遥遥仰望,刘王芙蓉却可以追上他、触碰他。

君王一念起,霎时狂风大作,朔雪纷飞,远处的人与路顿时模糊于天地间。

相柳下意识地回应了芙蓉伸出的手,但芙蓉却突然惊醒,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想要抓住什么。烈烈寒风中,怅然的姑娘轻轻抓住相柳的一缕乱发,虔诚地放到唇边轻吻。

相柳震惊,芙蓉惊觉唐突,懊恼地把脸缩到大氅里,急慌慌地道了一声“晚安”,匆匆朝燕寝跑去。

相柳蹙眉伫立于风雪中,目送芙蓉的背影消失在灯火阑珊处。而后,他默默仰头闭眼,静听朔风呼啸中的时光低语,任由飞雪落了满肩。

风声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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