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火龙鱼贯而上,是柴带着人上来了。
柴一到绝壁边便利落地查看地形,阴鸷的目光马上锁定那棵古树。他一边朝那里靠近一边问目章:“你如何发现乐生不见的?”
“我起夜时想去看看孩子,哪知婴儿床上空空如也。”
“夜里你又看不见,看什么孩子?”
这话许是想要安慰目章,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气氛瞬间尴尬了起来。
柴走到古树边,他一手拿着镰刀一手举着火把,蹲下身去探看,其他人也举着火把围成一圈,渐渐朝这边聚拢。
芙蓉站得近,隐约看见镰刀上覆盖着一层粘稠的液体,她眯起眼睛仔细打量,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她回头,却见相柳面色冷凝地捂住鼻尖,不着痕迹地退开两步。
是血。
芙蓉心下一沉。
山风骤起,古树树枝又发出一声脆响,紧接着崖下传来一声婴儿啼哭。
众人立即靠近崖边,趴在地上向下探看。
只见一个矫健的黑衣人抱着青雀吊在树下,堪堪躲进绝壁的阴影中,若非这阵山风引起晃荡,青雀也不会突然惊醒啼哭。
芙蓉和目章同时递出手去,芙蓉叫道:“你跑不掉了,先上来!孩子安危要紧!”
柴一把拨开芙蓉,对目章说:“这人的钩爪绝非民用,他跟另外两人都是官兵!”
目章急道:“军爷,先把孩子给我……”
那人眼见无处可逃,腰间钩锁一荡,从崖下翻到古木枯枝之上,落点却离崖边实地还有好一段距离。两人的重量全靠一根随时可能断裂的树枝支撑,登时吓的目章和芙蓉魂飞魄散。
那人抱紧青雀说:“这人镰刀沾满鲜血,若把孩子还给你们,我非但任务失败,还必死无疑。”
芙蓉赶忙道:“此绝壁光洁如玉,你纵有飞天遁地之能,也无借力之处,摔下去必定葬身江水。你先过来,我保你不死。”
那人冷笑,朝天吹出一声口哨,抱着孩子向更细的枝头躲去。
这人临危不乱,绝非茅州捕快拥有的素养。芙蓉蹙眉与相柳对视,各自心照不宣。
哨声在山间回荡远去,片刻后,巨大的圆月之中出现一个黑点,那黑点渐渐朝崖边飞来,越飞越近。
是一只青鸾。
青鸾乃神鸟,作为坐骑何其奢侈。芙蓉猛然想起,大司马简方手下恰有一支精锐部队,便是统一以青鸾为坐骑,令行禁止,好不威风。
柴一见神鸟飞来,当即冲上古木,重重一蹬,引得枯枝噼啪作响。
“你做什么!”目章吓得急急走近,却被柴回身用镰刀指着逼回崖上实地。
柴说:“这人绝不能带着孩子离开,否则我们必然跟渠一个下场。”他说完愣了片刻,“……你看得见我的镰刀?”
目章无语。
青鸾啼鸣一声,清亮的鸣叫划破长空,即将飞临绝壁。
柴不再理会目章,更加凶猛地蹬踹枯枝,更用镰刀劈砍,直把那官兵晃得脚下不稳,几次险些跌落。
芙蓉急了,抓紧相柳衣袖,颤声道:“相柳,快叫敖因……”
相柳回握她,目光却盯着目章,用口型对那头装作眼盲的人说:“保护乐生。”
目章避开相柳灼人的目光,冲上去拉柴,却不想枯枝又多承受了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终是强弩之末,即刻绷断。
说时迟那时快,柴一把抱住目章,两人一齐借力滚回崖边实地。翻滚间目章的头巾被扯落,金黄的双眼露了出来。
那边厢,官兵终于面露惊惶,脚下虚浮,眼看着就要滚落滔滔江水。他抱紧孩子甩出钩锁,可绝壁坚硬光滑,果然如芙蓉所说的无处借力,钩锁被弹了回来,瞬间两人落下数丈,消失于众人视野之中。
突然,枯木残端传来一声噼啪声,一条鲜红的舌头卷到上面,湿湿黏黏的透着诡异。
芙蓉冲到崖边看去,竟是敖因用舌头卷住了古木,它尖利的爪子勾着官兵的后领,官兵稳稳抱着青雀。
那官兵虽然紧紧抱着孩子,却也吓得瑟瑟发抖。他认出这妖魔是只傲因,他和怀中的孩子在它眼里,不过是食物。
柴和目章大着胆子靠过来看,顿时被妖魔的可怖模样吓破了胆。柴操起镰刀就朝敖因舌尖砍去,敖因吃痛,缩回舌头带着两人向下坠去。
“青雀——!”芙蓉尖叫着伸手去拉,却鞭长莫及,心下暗恨为何今日跟来的是不会飞的敖因,若是六月或鸿昭在……
相柳在此,六月怎会不在?
鸿昭被派往她身边随身保护,此刻怎会不在?
相柳为何还不召唤使令救人?
芙蓉霍然回身,却见相柳冷冷站在一旁,面色平静地看着目章,只等着看他如何抉择。仿佛青雀便是摔成肉泥,也与他无关。
芙蓉的心顿时又冷了一分。
悬崖外,妖魔自虚空中陡然现身,青鸾本能地振翅躲避,竟错过了接住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