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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命6(2 / 2)

:“先王留下了监察司,留下了无数旧臣,可这些都会随着时日淡去,现在是刘王芙蓉的时代了。”

“嗯。”

“鞭痕会好的。”芙蓉说着,轻轻拥抱相柳。

冬日过去,春日又来,漫长的雨季马上就要覆盖柳国全境了。

相柳手上的伤,还没好。

民意不受控制,就连有些麒麟的支持者,也暗暗怀念起先王末年时的监察司。

——若监察司在,谁敢乱嚼舌根。

在仙人凝滞的时光里,终究是永远留下了先王戒鞭打下的烙印。

南屿用死亡逼着麒麟正视矛盾,她也向芙蓉抛出了问题——王与麒麟到底该如何相处?

芙蓉曾无比信任相柳,那是她还为人时留下的美好印象;而后她登临玉座,当相柳和刘麒渐渐重合成一个人,无数流言蜚语让她几乎看不清相柳的容颜,可相柳待她却始终如一。

于是芙蓉拿出的那根玉筹,更像是狠狠打在她脸上的一记耳光。

芙蓉的玉筹,陶唐的戒鞭,都是刘麒不可违抗的宿命。

他要独自说服自己多少次,才能平静地接受第二任王也惧怕他、怀疑他的事实?

最近相柳常常屏退左右去往祈年殿,一站就是整夜。

那里供奉着先王的戒鞭,也供奉着芙蓉的玉筹。

陶唐曾经一鞭子抽到相柳脸上,那日在大殿前,相柳以为芙蓉也会将玉筹砸在他脸上。

在他心中,芙蓉和陶唐,至少有那么一刻,重叠了。

王与麒麟到底该如何相处?

芙蓉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决不能像先王。

这日,相柳如同以往,一言不发地站在祈年殿的正殿里,拒绝所有随侍,不许任何人靠近。

举头之上供奉着先刘王日夜不离身的戒鞭。

相柳负手而立,仰头看着那条漆黑如墨的鞭子,久久不能言语。

殿外喧闹了起来,侍从跪拜君王的唱和响起,接着,厚重的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束光从背后照了进来,少顷,一个人影逆光而来,而后殿门又被关上,一切重归寂静。

芙蓉走进大殿,一眼便看见戒鞭高悬,相柳回身看着她,神情莫测。

她眼里的刘麒永远是高贵而冷傲的,可这个站在戒鞭下的男人,突然让她心疼。她能从她的半身身上感到一种刻骨的恐惧,仿佛先王还在的芬华宫中,从不曾存在相柳。

那条戒鞭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王权和不容置喙的威慑,相柳只能蜷缩在麒麟的躯壳里苟且偷生,麒麟必须臣服于君王意志,任何质疑只会换来鞭笞。

无论是“相柳”还是“刘麒”,都永远只能仰视陶唐。

芙蓉轻声道:“你当年,如果用更加柔软的方式规劝先王,也许……事不至此。”

相柳淡淡道:“我曾告诉过你,先王末年时,我已罹患失道之症,时刻在生死之间徘徊。”

芙蓉讷讷。那时的相柳连起身都难,怕是没有力气再同陶唐死犟,虚弱的麒麟也一定还在劝陶唐回头。

相柳道:“古往今来,不乏重病的麒麟流着泪苦求君王回头,可回头者几何?就此郁郁而终的麒麟又几何?多少王朝就此覆灭?若君王能轻易回头,何至于到麒麟罹患失道之症的境地?”

先王前车之鉴,所以相柳认芙蓉为主前,再三问她,如果她迷失正道无法回头,她要怎么办。

他怕她像陶唐。

芙蓉此时才领悟当年相柳内心的百转千回。

芙蓉是天选之人,天命加身,绝非相柳可以轻易反抗。看着她病死固然容易,而后刘麒要承受什么天罚,却不是凡人可以想象。多少麒麟缔结契约那一刻便知道王会将国家带向衰亡,却依然无法拒绝天命。

服从正义、服从真理,拒绝王、反抗王,柳国古往今来只有一个刘麒做到了。

她的麒麟做到了。

芙蓉一时间竟不知该自豪还是悲哀。

陶唐失道,相柳违逆本性也要强行匡扶正道,他必须把它交到下一任君王手里,可道在何方,新君知道吗?

芙蓉心乱如麻,此刻内心并无确切答案。

她只知道,相柳此时受困于先王留下的心魔,他屡屡来此仰望戒鞭,便是时刻凝视自己的深渊。

而深渊也在凝视他。

她必须陪他走出深渊。

先王已经是先王了,而刘王芙蓉绝不像先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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