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还请问问白先生,为何对我如此另眼相待?”
白藏渊自己也倒了一杯茶,送到嘴边喝了,才微笑道:“洛公子是个很特别的人啊。我在极乐宫借住了十几年,见得人多了。洛公子这般的,却是第一次见到,于是就好奇了些。因此,便将洛公子请来,还请勿怪。”
白藏渊言语间异样地温和客气,洛澜自也没必要翻脸,便淡淡笑道:“倒是难得白先生错爱了,还希望我不要让白先生太过失望才好。”
白藏渊微笑道:“自然不会失望。洛公子是否想问这是哪里?”
洛澜淡淡道:“若白先生想说,我自然愿意知道。”
白藏渊转头望向窗外的斜阳,凝神想了一会,道:“这里,叫做听梅居,是我母亲娘家的一处故园,她偶尔会带我来同住几日。”
洛澜一怔,却忽然意识到,白藏渊这般手段残虐、不将人命放在眼中的人,竟也曾有年少时光的。
“洛公子方才想也见到了梅树下的那几块石头。”白藏渊若有所思地道,“当年我幼小顽皮,爬上山石玩耍,去摘那梅树上的果子。却脚下一滑,摔了下来,腿上磕破了一片皮肉,我便大哭不止。母亲听了我哭声,忙赶出来,一边温言抚慰,一边叫婢女给我取一块糖果。——那时我想,原来痛一痛也有好处。”
见洛澜静静听着,眼中神情专注,白藏渊便继续道:
“…但后来母亲去世,父亲便将我接去了白家老宅。后来,便出了些不大愉快的事情,又生了一场大病。一场高烧,在床上躺了三天。醒来后,便不太感受得到痛了。起初还觉得,虽说有的甜味在痛楚之后再尝起来滋味更美,但痛楚这事,没有了也没什么所谓。可后来年岁渐长,才发觉,竟不仅是痛,似乎欲念也没有了。”
洛澜点了点头,道,“这样说来确实可惜得很。”
白藏渊微笑道:“正是如此。那时我年少气盛,便总想通过些法门放大自己的喜怒哀乐,再将痛和欲找回来。众人都说人欲是人间至乐,我虽身体损毁,却也多少有些好奇心在。因此,也便胡思乱想,创了些功法出来。”
洛澜恍然,“原来寒玉功这等令人七情癫沸的功法,本是白先生为自己创的。”
“正是。”白藏渊点头,“只是,这些功法对我自己却总不太好用。什么欲念,血气,杀意,我总是感觉不太到。后来难得有机会,便用这些功法创了些门派出来。”
洛澜沉默一下,轻声道:“白先生这些门派,确实是出人意表。”
“欲念一物,我总好奇得很。”白藏渊温文舒缓地道,“越是自己感受不到的东西,便越在意些。因此,我便总忍不住走近些去看看。极乐宫重欲,我便想看看被欲望染透的人会变成何种模样。天极阁嗜杀,我便想看看被血气杀意驱使,会变成如何的恶鬼杀神。只要被拖进了这两个深渊里,每个人都不知不觉地变了样子。…呵,真是好看得很。”
洛澜点头,道:“白先生兴致真好。”心中默想,被这几个泥潭拖进去、从此再逃不开挣扎苦痛的人,也是成百上千了。甚至连沈知远那样的人物……都是白藏渊手中的牵线木偶,最终也逃不过活死人的下场。
白藏渊又道:“原以为我这一生也看得够了,凡人纷纷攘攘,原都没什么不同。被血气和欲念沾染深了,一个个都要变成差不多的模样。结果寿命临到终结时,却意外看到了洛公子这等人。却好似无论怎样的泥淖,都染不黑洛公子。反而,凡是离你近些的人,一个个竟都不一样了。”
他微微一笑,“沈锦墨原要变成下一个好血嗜杀的杀神,短短几个月间,便被洛公子教成了什么样子。洛公子这样的人,我又如何能没有兴致。”
洛澜摇头道:“白先生谬赞,锦墨他…原本就正直诚挚,就算没有我,他也不会像白先生所说那般。”
白藏渊微笑道:“那也未可知。”
他思索了一会,忽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当日洛公子寻到那幻梦花粉的南疆,有一个颇有趣的传言,洛公子可知么?”
洛澜摇头,“愿闻其详。”
白藏渊道:“当日我觉得南疆那种地方,密林湿热,奇花异草必多,既有幻梦花粉那种好东西,也必有其他更有趣的草木。于是我便借闭关之机,去南疆走了一圈。后来炼制活傀儡的草药便是那时得来。——这便不必提了。当日住在南疆村舍里,见了一对双胞胎诞生。围观的众人都说,这两人上辈子必是紧紧抱在一起,同时身亡的。便是因此,才一同转世也分不开,下辈子便只好做兄弟了。”
“很有趣。”洛澜点点头,心里却隐隐蒙起一层不祥之意。
白藏渊又温文微笑道:“有时我也隐隐想,若我的亲兄弟不是白凌翰那种人物,却是洛公子这样的人,我这一生,又会如何。”
洛澜静静望着对面白藏渊儒雅温和的脸,唇角笑意不变,内心却微微寒冷。
白藏渊说过,他只有三月之命。
白藏渊曾答应沈锦墨,过了三个月,他会将自己完完整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