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也并不藏私,样样仔细讲明。细细谈了这两个月,洛澜倒觉得沈锦墨身上的寒毒只怕确实有解,只是那解法也是匪夷所思,若非白藏渊愿意讲明,只怕当真无人能想得到。
白藏渊甚至还施针用药,帮他接续了右臂旧伤曾经断裂的数条筋脉。说道既是答应了沈锦墨要将他完完整整还回去,右臂也自然要完整才好。此刻虽是被封了经脉浑身用不上力气,但回去再慢慢调养一段,未必再不能握刀。
然而,入夜时,便难熬得多。
便如白藏渊第一日所言,白藏渊对洛澜整个人充斥着一种异样的好奇,总想看看不同的欲念和不同的痛楚能让他露出怎样的神情。白藏渊是千秋阁中制作机簧暗器的好手,又曾在极乐宫用这些手段试制过无数折磨人的小玩意。这几个月间,白藏渊倒几乎将那些小玩意在他身上试了个遍。
银针,竹夹,鞭刑,绳索,甚至曾有一夜,是一枚淡绿柔软的圆珠,名为骨刺生花。那种千针万刺的强烈刺激从体内最敏感的一点炸开的感觉,他如今回忆起来还觉头皮发麻。那些专门用来折磨敏感处的刑具,夜夜捱刑捱到天明,便是他天性看得开,也觉得颇为难耐。这几日便是白藏渊的新玩法,说是剥夺视力后,身体的感受会敏感得多,脸上露出的表情也更好看些。——这也罢了。
只是常会想想,当年锦墨受过的苦,只怕比自己受过的更多。此刻锦墨心里的难过,只怕比自己的难过更甚。
这样想想,便也觉得没什么熬不过。便是拼着受些苦楚,也总要想办法将寒玉功的解法好好写下来。若白藏渊当真不放自己活着离去…总也还有一线机会将这些笔记现于世人眼前。
但若自己当真不能活着回去,锦墨会如何…这件事,他却不敢深想了。
白藏渊每日需要的睡眠极少,只有每日午后会稍歇两个时辰。洛澜每日夜间强撑着花样百出的折磨,上午又强打起精神与白藏渊应付,每日也只有这些时间可以稍歇息一下。但手脚被银针封住穴道,又以重镣锁了,想趁此机会逃离也是妄想。
今日到了午后,本应是白藏渊离去的时候,侍从白芷却忽然走进屋子,在白藏渊耳边轻说了几句话。
白藏渊微一思索,忽对洛澜道:“洛公子,你是否好奇白琉玉此刻在何处?“
洛澜微怔一下。这些时日,他从白藏渊偶尔吐露出的几句言语间,知道白藏渊与异母兄长白凌翰之间似有极浓的宿怨。这似乎也可解释为何他对白琉玉抱有一种微有些异样的在意——既是仇人之子,亦是血脉相连的亲侄儿。虽是下手做成了形容凄惨的淫兽,却一直未放任白琉玉落入他人手中。然而白藏渊并未将白琉玉带来听梅居,洛澜这些日子确实曾隐约好奇,不知白藏渊还有什么别的安排。
”我会将他放进一个夜夜笙歌的好地方,会很适合他。”白藏渊轻笑,“在洛公子未去莲心楼寻我之前,我想过许多种谢幕的方式。虽觉得若与洛公子在听梅居安安静静住到最后那一日也未尝不可,但既已不得再住,听梅居不好见血,便换个玩法罢。”
洛澜此刻面前一片黑暗,看不见白藏渊的神情,却隐隐能感觉到,此人目前心情亦是异样地好。这些日子他常觉得自己似乎是白藏渊网上捕来的一只色彩奇异些的鸟雀,白藏渊带着一种懵懂而残酷的好奇,想方设法想将这只鸟雀玩出不同的花样。——一直养在笼中也不错,但若当真只养在笼中,又稍显无趣了。
“洛公子是否记得,第一日时,曾吃过一颗药丸?”
洛澜微微点点头,这些时日,除了当日在马车上吃过一颗色作雪白的丹丸,白藏渊并未给他用过其他药物。饮食茶水中虽不知是否有无色无味的事物潜伏,但一直未感受到什么异样。他本以为那颗丹丸是作迷药使用,此刻白藏渊提起,才知道原还有别的效用。
总之也并不意外便是了。
“下次见面时,我便告诉洛公子那颗药丸里面是什么。给洛公子这样一个小玩意,只是为了让洛公子莫要就这样忘记了我,还要记得再来寻我告个别。”
接着,似是侍从推着轮椅转了个身,白藏渊的声音悠悠传来:“总觉得洛公子在沈锦墨身边的神情更好看些。”
洛澜笑笑,道:“我对锦墨自然有些不同。”
白藏渊伸手虚握了一下从窗外射进的光线,淡淡道:“明知道这道光不是照在我身上的,却总觉得,离得近一点,似乎也会暖一些。”
接着,便是侍从推着轮椅离去的声音。偌大一个庭院,仿佛沉沉地静寂下去,杳无人声。
洛澜默默坐在窗前,午后的微风带着一些荷花池的水意,似乎也有一点成熟梅子的馨香。白藏渊方才的话自然是作别的意思。他心里隐隐有些期待,但又稍稍有些怕期待落空。
身上有些隐患,倒并不意外。他从未想过白藏渊当真会将他安然无恙地送回。
但总之,若结局是死在锦墨的怀里,也总比死在白藏渊身边好些。
只是不知这两个月,锦墨到底如何了。
脑中又隐隐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