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见死了一个读书人,也知道不安全。
刚刚瘫坐在地上的老老小小又匆匆地爬起来,往远处逃去。
黄十三一行也在走远,偶尔听见读书人零星的惨叫,每一次惨叫后伴随着那声慷慨大喊“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刹那爆出强光的光墙甚至映亮了苍穹。
《击鼓》的诵读声逐渐弱了,但直到黄十三完全听不见也没有停。
黄十三下意识看天,想通过光墙的亮度来判断读书人是否全军覆没,但他逐渐发现,天空中除了银白的灵光,还是暗红的浓烟翻滚的火光:“那是什么?”
背着黄十三的家丁看一眼就明白了,语气低沉:“南城的火,烧过来了。”
听见家丁这样说 ,一行人的气氛更加低落,只默默地加快了脚步。
终于在一个拐弯后,瞧见了西城城门,城门前许多逃来的百姓和维持秩序的士兵。
不是说南城军营都被妖族屠了吗?哪里来的士兵?黄十三瞧着,正暗自疑惑。
“东家,”一名中年穿过拥挤的人流,挤到洪三思面前,正是先前陪洪三思赛舟的管事,“东家,这些原是驻守红枫岛的士兵,不知何时上了岸,还守在这里,紧闭城门,不让人出去。”
洪三思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海军?”
大江东去,汇流入海,海妖肆虐,确有海军镇守,都驻扎在一座叫红枫岛的海岛上。
但那是江水再流出去百里之外的事情,青江县城向来是由位于南城区的本地兵营护卫,城守又有县衙管辖的城防负责,怎么也轮不到红枫岛上的海军不远百里地来越俎代庖。
“你先带他们到马车处,我去问问。”
语罢,洪三思径自往士兵处走去,身边只跟着中年人。
管事将其他人带往另外一边,黄十三也从家丁的背上下来,慢慢地跟了过去。
走了不远,靠城墙的树荫下,果然停着几辆马车,都套着膘肥体键的骏马,想是赶路的一把好手。只是如今城门紧闭,根本都出不去,也没了用武之地。
众人坐下休息,菀娘来关切黄十三,他胸口还痛,但不动,就疼得不算厉害,只微笑着摇了摇头。
菀娘又去瞧宋蕊儿的尸身,宋蕊儿保持着佝偻在家丁背上的姿势,已经僵了,菀娘便又落下泪来。
不久,洪三思和中年人回来了,黄十三瞧着洪三思眉头皱得更深,便知道不是什么好消息。
果然,中年人开口:“我们原以为南城便是妖族主力,方才问了官兵,他们说西边来势更凶,只是叫县令带着人阻击在了城外。所以现在西城门绝对不能开,西城门一开,逃出去的百姓便要撞进妖族大军嘴里。”
黄十三原先便隐隐觉得县衙和军营沦陷得过于容易,人族和妖族是世仇宿敌,彼此都很有互相对付的一套。清水县虽然是个小县城,但再小的县城,县令也是父母官,军营也是子弟兵,连功名文宫都没有的读书人尚可以筑起诗阵与之一战,县令军营绝没有一点有效的反击都组织不起便全军覆没的道理。
县令带着大部分士兵出西门抗击妖族,将妖族主力拒在城外,南城府衙和军营兵力空虚。方出现被偷袭的妖族杀得丢盔弃甲,整个南城陷入一片火海的局面。
“洪大叔,”行这一路,黄十三已知道了中年人的姓名,姓洪名慎行,竟跟洪三思一个姓,虽然其他的家丁管事也忠心耿耿,却并不随洪姓,“可知何时能开西门?”
“县令出城前有命,若非见他本人或见他的文宝,不可打开城门,”洪慎行摇头,他知道黄十三想问什么,“南门已叫妖族占了,这些海军只负责镇守西门,也不知道东北两门的情形。”
说到这里,洪慎行忧心忡忡地瞧了一眼黄十三和宋蕊儿。
黄十三知道洪慎行这一眼的意思,如今西门不开,他们势必要去东北两门碰碰运气。
一旦妖族获胜,甚至妖族不需要胜,只是占据这县城一两天,城里的人便要死得七七八八。洪慎行将洪三思的性命看得极重,自然不肯将生存的希望全寄托在如今战况不知如何的官家身上。
洪家家丁彪悍无畏,洪三思本人也是剑术卓绝,打不过,逃总不成问题的。受伤的黄十三和已经变成尸体的宋蕊儿却是累赘,如今马车不能用,带上他们,别说顺利脱逃,怎么去东北二门都是问题。
果然,洪慎行看向洪三思:“爷,借一步说话。”
洪三思犹豫了一下,见洪慎行表情严肃,便跟着往一边去了。
逃难的百姓越来越多,被官兵安排着,顺城墙而栖,洪家一行前后也很快便来了人。
黄十三旁边便坐了一个带着小男孩的小女孩,那男孩不过两三岁,抓着女孩的裙角嘤嘤地哭。女孩大一些,也就五六岁的样子,裙上脸上尽是灰土,簪花的包包头散了一边,搂着男孩哄,却怎么也哄不住。
旁边的大汉叫男孩哭得心烦,本要发怒,一侧头看见男孩爬满泪痕的脸,又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一把糖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