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店铺午间的生意很好,那天估计是厨师没来得及看备注,从透明的餐盒顶上就看见一大片白色的沙拉酱,和躺在沙拉酱下面的碧翠青菜与被切成条状的金黄酥脆炸猪排配在一起,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涎水不止。但吴宇峰知道这顾客不吃沙拉酱,告知了店家,店家才看到备注上写的不要沙拉酱,立刻换了一份。
吴宇峰什么也没说,把换过的餐点如同往常一样送给了青年,青年也并不知道原来自己差点吃到不想吃的酱汁。两人一个是外卖骑手,另一个是点单顾客,仅此而已。
能够与黑发青年在这样的身份之外产生交集,却是在吴宇峰没有想到过的情况下。
那天正轮到吴宇峰夜班外卖,是夜里两三点,哪个晚上睡不着的客人点了顿百十来块的烧烤外卖,在那家生意巨好的烧烤店铺外等待的分外艰辛。一方面夜班有点瞌睡,一方面这烧烤孜然麻辣的香气一个劲往鼻孔里钻,刺激得又睡不着。待店家烤好装在隔热袋中,香味被封印,吴宇峰才获赦一般地长出口气,带上安全头盔骑上小电驴,往目的地赶去。
那批客人嘻嘻哈哈地从大学宿舍后门不高的栅栏围墙里溜出来拿外卖,年轻的脸庞上洋溢着青春的神采,看得吴宇峰有些说不出的羡慕。
他本身文化水平不高,那时候在学校感觉呆着别扭,学习成绩也很一般,家里还有个妹妹要供养,便让他职高出来就开始工作补贴家用了。前前后后也换过几份不同的工作,以前在家那边进厂干了几个月,没想到月底结工资给他少算了几百块,还嫌弃他手脚慢,不懂得那些阿谀奉承的门路。
吴宇峰一气之下便来到了这个新的城市从头再来,先是干了阵快递封装配送的活计,一开始还是挺满意的,除了工作时间长了点,包吃包住这方面还是很不错的,结果快递站莫名其妙被合并了,新的老板把他们这批临时工全给赶走,薪资都只给了一半。
怀揣着仅存的三千块,他在这个全国闻名的大都市陌生街头没有目标地徘徊过一段时间。好在他撞见了好机会,被人介绍了个送外卖的工作,勤劳点送单子吃喝落脚睡觉这些暂时不成问题了,扣扣嗖嗖的月底还能有点余禄,寄给家里补贴家用。
外卖小哥们没活的时候会聚在一起聊聊天,或者约上几个关系好的下馆子来一顿小啤酒加烧烤。吴宇峰会参与这样的活动,只是偶尔他也会有些寂寞,毕竟这是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的城市,连窗外淅沥的雨声都只能一个人听闻。他知道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应该有这样别扭细腻的情绪,仅仅靠着十几元一包的廉价烟草暂时缓解不可言说的孤独感。
像走在了云端,轻飘飘地。
直到他看到了那双望向天空的眼眸。
昏黄的路灯下,姓名里带着冬字的青年静静地低头站在路口,或向左,或向右。
——
3
自由落下的小雨折射着路口红绿灯刺目的红光,原本无色的雨滴汇聚成地上缓缓流淌的红色河流。青年俊美的脸庞掩藏在遮雨的灰色兜帽下,只露出一小截挺立的鼻梁和略微突出的唇峰,倾斜洒落的灯光阴影使得他像是隐匿在黑暗中的刺客行者,不知利刃何时出鞘。
还没有完全看见他的脸,吴宇峰的心却莫名地悸动着,不由得放缓了小电驴返程的车速,只想在那个路口为他多停留几秒。
几乎是擦肩而过的瞬间,他侧过脸注视的同时,青年抬起头,眸光里掠过与吴宇峰本人完全一致的倒影。
完全没想到会和青年直接对视的吴宇峰有些被吓到,手上下意识地按了刹车把,小电驴听话地在路口停下。小电驴是停好了,两个人却还没有做好交流的准备,沉默片刻之后他才嘴瓢似的开口道:
“同学,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边?”不会是迷路了吧,吴宇峰心里嘀咕了一声,又想到现在都是智能手机导航,暗骂自己是个蠢货。
“......”青年一开始没有立即回答,眼眸里警惕的疏离却在看到吴宇峰这张见过许多次的熟悉脸庞时减少了几分。
“我在酒吧兼职乐手,正要回学校。”青年伸手拍了拍背在身后的吃饭的家伙——一把被保护的严严实实的吉他。
吴宇峰点了点头,忽然想起这里距离学校可不近,最起码还得再走个十五分钟才能到校区附近,不过骑小电驴只要五分钟不到。望着天空中飘落的小雨,他想着能送一程是一程,于是热心肠地开口道:“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甫一出口,他才感觉自己又有些冒失了,深更半夜的,谁敢上陌生人的(电动)车啊。他握住小电驴的车把越发用力,眼神更是飘向了更远处,等待着即将到来意料之中的冷淡。
“可以吗?不会打扰你工作吧。”青年看着侧过脸的男人,却没有立即拒绝他的好意,而是询问他具体的可行性。
吴宇峰愣了下,吞回在舌尖滚动的道歉话语,握紧车把的右手微微松开。他抬手摸了摸脑袋上戴着的蓝色安全头盔,转过脸来对着青年笑了,“没关系的,现在没单子,而且我们从这里到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