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
直到棺木盖上,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就在他眼里彻底消失了。
往棺木上敲打钉子的声音,敲击在梅边心上,每一锤都锤出了往日与花婶婶的一幕幕。
如果她会留话给自己,她会说什么呢?她会不会叫自己一声小畜牲,说:“我后悔了。”
抑或说道:“我没有后悔。”
梅边不知花婶婶究竟有没有真正后悔与自己纠缠在了一起,他站在坟碑前,手中捧着花婶婶留给雪芽的小箱子,任由雨水冲刷,阻碍了视线。
到现在,到此刻,他是从来没有后悔与花婶婶在一起。
墓碑上书写着‘王细桂之坟’,右下竖着的一排小字写着埋葬年月日。
梅边不知道自己要作何身份为花婶婶立坟,故此立坟一处没有写上名字和身份,处于空白。
一抔黄土,一个人。
一场大雨,一处景。
梅边看着墓碑上的‘王细桂’三个字格外陌生,花婶婶的本名,他记得起,也记不起,坟里葬着陌生的王细桂,也葬着他爱过的花婶婶。
葬完花婶婶,雨就停了下来,梅边坐在返回的马车上,打开了花婶婶留给雪芽的箱子。
里面装着雪芽幼时用过的头花,玩过的小玩意与小女孩所用的零碎,梅边眼睛酸涩,撩开了马车上的窗户布帘,看向了外面。
在花婶婶的心里,雪芽还是那个纯洁懵懂的小女孩,为她保留着她童年时期的物件。
或是在花婶婶的记忆里,雪芽永远都是小女孩,记忆停留在了雪芽最美好的时期,而不是长大后,变成了与梅暗飞同眠的不孝之女。
山间起了一道彩虹。
梅边久久凝视那道彩虹,轻叹了一口气,放下布帘,合上了放在膝盖上的箱子。
马蹄践踏在下过雨的泥泞路上,一直行到梅边以前的家门口,那个最开始的铁匠铺,后来变成了包子铺,现在变成了一家正在整修的客栈。
梅边向门外挂牌匾的小二打听后才知,几日前,梅暗飞已匆匆将这间屋子低价变卖,带着雪芽远走高飞。
先是遭遇花婶婶突然离世,没从悲伤中缓过神,就得知梅暗飞抛下他,带着雪芽走了的消息。
房子都卖了,说明他们也不再有回来的打算了。
梅边站在原地,全身发寒。
这里是他的家,房子被卖了都不知会他一声,梅暗飞好歹是他亲爹,就这样一声不吭地带着雪芽离开了,梅边的心脏一阵一阵的痛,痛到他站不稳,坐在了屋前的台沿上。
车夫见梅边有恙,下车招呼道:“梅公子,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馆。”
“不用。”梅边捂着心脏,面色痛苦道,“我坐一坐,缓过来就会好。”
梅边低头去看放在身旁花婶婶委托要交给雪芽的箱子。
这箱子到了最后,还是没能送到雪芽的手里。
“天意如此……”梅边念道。
上天若是捉弄起人,会把人玩得团团转,逗得天上的人开心,惹得地上的人一片哭嚎。
梅边在那间修整的客栈屋前坐了很久,待到了天黑,眼神恍惚地起身离开,车夫见他终于要走了,打起了精神,迎着他上马车。
转眼见到他把小箱子落在了客栈的台阶上,车夫说道:“ 梅公子,你忘了拿箱子走,我去给你拿上……”
车夫就要去替他拾回箱子。
梅边踏上马车的阶梯,眼神哀恸:“不用替我拿上,那箱子是花婶婶留给雪芽的,箱子就留在那里,雪芽回来会看见的。”
车夫听他这话是个糊涂话,从客栈小二的口中,车夫知道了梅暗飞带着雪芽远走,不会回来的话。
一个不会回来的人,怎能回来看见留在屋前的箱子?
“走了,我要回家了。”梅边坐在马车上,闭上双眼养起神。
回家?车夫更糊涂了,庄府怎么会是他梅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