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早一个月知道有客人要来,自然是有时间将屋子打扫干净,未免我手法不佳惹客人不快,我还特意请了保洁阿姨,并叮嘱她,要特别对客房那一间花些心思。
比起我家这边要做的清理收捡,去严送玉那里搬东西的工作反倒轻松不少。一来他离家不久,东西很少,连衣物都只有春夏两季的,二来他收纳整齐,几乎是拎包就走,省心省事。
人们对于擅长自己不擅长领域的同类总是怀着敬畏之心,现在我看严送玉大概就是这种心情。真奇怪,明明他工作那么忙,怎么还会有心思收拾房间,我每天加班回来,能为我的家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在柔软的沙发或是床上塞进一只疲惫的两脚兽。
收拾他的行李时,我没好意思说,他用的很多东西,在我看来都有些超出使用年限的意味,褪色的蓝色衬衫,用到脱线的针织袋,以及一只磕掉瓷的水杯。
我帮他把这些东西摆在屋子里,半旧不新的物件被洗的干干净净,与常年未使用以至于崭新发亮的家具同处,竟意外的和谐。
这途中严送玉一直很安静,他坐在客房的床上重新叠整被颠簸乱的衣物,尽管他坐姿很端正,但我仍旧看见了他宽松短袖上衣覆盖着的小腹,那里微微凸出,小小的一团,就想是吃多了鼓起来的小肚子。
发现我在盯着他的肚子看,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用细瘦的手掌盖住微微凸起的肚子,手指蜷缩起来。
“这是,难免的。”他的声音好像有一点不悦,但毕竟是我不礼貌在先,他有所不满也很正常。
“抱歉抱歉,我没有不好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有点可爱,所以没忍住,我错了,下次不看了。”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先道歉了再说,看他能拿我怎么办。
“没事。”
“嗯嗯。”
他似乎是还想说什么,但可能是看着我嬉皮笑脸的样子,又不想要说了,继续低头叠衣服。他瘦弱的脊背总是挺得笔直,在这时我竟觉得他这幅姿态格外可怜,惹得我心里乱起来。
空气静的像凝固一般,我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无事可做,无借口可逃离,在这种尴尬的氛围下,我却突然想起当初严琼和他说的悄悄话,“你明明很高兴”。那如果我说想要和他试着交往,他会同意吗?他会高兴吗?
“严送玉,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他仍旧慢了半拍,隔了一会儿才回我:“嗯。”
他同意了,可他看起来并没有多高兴。这整个过程比我想象的要简单许多,甚至他前后态度都未曾有任何不同,他仿佛不知道刚才自己答应了什么,低着头继续叠衣服,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这大概是最糟糕的表白了,在我心里,总得是要做些什么不一样的,才能证明我和他关系发生了一些改变。于是我问他可不可以牵手,他说好,任由我握住了他细瘦冰凉的手指。
他的指尖带着薄薄的茧,指甲被剪的整整齐齐。暑热未去,我捏着他的手指,手心都出了汗,但我不太想松开,反而得寸进尺,坐在他的旁边,往他靠近了一大步。
“严送玉,我可以靠着你吗?”
“嗯。”
他比我要高很多,我低头贴近,刚好可以靠在他的胸口,原来看起来这么冷静的人,被贴近也是会波动的,他一动不动,身体僵硬,心跳却是乱的。
我觉得需要说些什么来缓解紧张,于是我问他:“后来家里人有去找过你吗?”
“严琼没告诉他们我在哪儿,你呢?有遇到什么麻烦吗?”
“没有,我去找房东说了情况,没遇到别的人。”
“嗯。”
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我追问他:“就‘嗯’一下吗,不再说点儿别的?”
“什么?”
或许试图撩拨一块木头是极傻的事情,我不再问他了,把脸从他胸口上移开,把家里的备用钥匙交给了他。今天很晚了,短暂的周末即将结束,我明天还要去上班,再在他这里待下去,我怕是要睡不着觉。
我大概是病了,我好喜欢他那副无动于衷又有求必应的模样,但未饮酒的我理智尚存,我仍记得自己当初是如何黏在他的身上,撒娇似的要他给我,他又是如何受了柔情蜜语的蛊惑,向个无理取闹的醉鬼袒露薄衫下的身躯。
严送玉今年多大来着?好像刚满二十,签租房合同时我看过他的身份证了,他还这么年轻的,没上过大学,却靠着考证进了我们公司,虽然性格不怎么讨喜,但业务能力没得说,熬上几年怎么也能比我这种“上班想摸鱼,下午该吃啥”的混子强。
我想了很久,最终决定把手里的股票抛出去。之前可动资产只有一万,就是因为我几乎把所有存款都用来买了股票,股市之上,牵一发动全身,我是无牵无挂,所以能由得自己随心所欲,保不齐我还有房子,还有工作,总不至于饿死。
可他现在同意和我交往了,我总不可能让我的男朋友挺着个大肚子去打零工,那也太不像那么回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