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易去取车,安德烈紧跟在她后面。
“要不还是坐我的车吧。”
他有些担心顾易的状态,虽然她看起来极为镇定,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顾易笑了笑:“我可不像简行舟有钱烧得慌,找一次代驾可不便宜。”
安德烈说服不了她,见顾易上车,他便从另一侧坐进了副驾驶。
“那你载我回去吧。”
顾易无所谓,提醒他系好安全带,就发动车子向求索开去。
安德烈第一次见识顾易的车技,没几分钟就被她吓出了一头冷汗。这位猛冲猛刹毫不犹豫,一路开的像过山车。
“你没事吧?”他担心顾易,也担心自己。
顾易平时开车就这样,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嗯?”
“你不用担心,简行舟应该只是单纯欣赏那些画。”
当然更重要的是,明知是仿画还自愿购买,对于作伪者来说不构成诈骗。
安德烈没有明说,但他相信,顾易已经知道他猜到了。
顾易的脸色冷了下去,故作轻松地嗤笑道:“有钱的冤大头,竟然收藏那种没价值的东西。”
她总共才画过五幅吴璋的画,简行舟一个人就收了四幅。如果里面参杂了其他人的仿作也就算了,竟然只有她一个人的。
当年她年少心高,总想着自己被人看到。可经济现实却逼迫着她,不得不把时间消磨在作伪当中。
她没办法像唐宁那样能画出被承认的作品,只能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悄悄留下自己的痕迹。
深埋于人物肖像眼中的“Y”字,就是她给过去自己立下的墓志铭。颜料一层层覆盖下,她惧怕被人发现,又期待被人看到。
最终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画一幅幅地被安稳卖了出去。顾易曾以为,永远不会有人发现。
“神经病,真的有钱没地方花。”
安德烈看着顾易碎碎念,知道她并不像表面那样不在乎。
其实换位想想,如果有一个人如此巧合的收藏了他所有未署名的摄影作品,他大概会把这个人奉为知己。
只是顾易太现实了,她无法接受这种荒唐的浪漫。
“所谓收藏的价值,其实是收藏的那个人来评定的。况且那些画是真的画的很好。大概三年前,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完全没有发现它是假的。原本想买下来自己收藏,但简行舟执意跟我抢,我便让给他了。毕竟吴璋的作品售卖渠道很多,不值得为这一幅跟他争。”
安德烈说着笑了一下,真是奇妙的缘分。过去抢她的画,如今抢她的人。
“我想他那个时候应该就发现是假的了。之所以跟我抢,可能是因为这是他唯一一次在专业的事上赢过我。简行舟东施效颦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帮’他将我骗得团团转。”
所以他能够理解简行舟对顾易的执着,这些年不惜代价一直寻找她的画,以吴璋原作的高价购入。
毕竟简行舟本来就是一个拙劣的模仿者——他看上谁的画,研究谁的作品,简行舟就紧随其后买下收藏。
只有在审美品味这件事上,简行舟才会低三下四地来“求”他,时不时装作佳作分享,让他来帮自己判断哪些作品更值得收藏。
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屁股后面,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笨拙又自卑地模仿他。
安德烈不得不承认,他阴暗的内心极其享受这种时刻。
视他如蝼蚁一般,踩在脚下,嘲笑他的庸俗的品味低级的审美,以此偿代他在爱情中受的挫折。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拒绝简行舟的“咨询”,一直帮他做着判断,仿佛真正的挚友。
安德烈很清楚,也恰恰是因为他在这件事上获得了优越感,让简行舟抬不起头来,他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执迷于与他抢女人,在其他战场捡回自己的自尊心。
永无止境的恶循环,让他们一直困在幼稚的躯壳里无法成长。
他看向身旁被自己强行带入循环的女孩:“顾易,你喜欢过简行舟吗?”
“没有。”顾易烦躁地说道,“你还要让我说几遍。”
“那以后也不要喜欢他可以吗?”
安德烈想要打止,想要走出来,想要顾易救救他。
顾易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后者也正认真注视着她。莫名的,她好像听到了他的求救。
可怜也可笑至极,竟然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可以。”
算不上谎话,也算不上承诺。反正他们两个,她都不会爱。
“相应的,你也要对我再好一点。”
顾易冲着镜中人笑了笑,迎合着他期待的关怀。
明知她多半虚情假意,安德烈仍然忍不住笑意上浮。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在犯贱,偏要从这样一个危险的女人身上寻求慰藉。
可他的人生安全太久了,急切地渴求着这样一次冒险,要不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