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泪。
他呼吸一窒:“秦念,你不能这么放不下我,我对你,也没有那么好。”
她吸了吸鼻子,忍了好久,也还是夹带着哭声:“又骗人……”
沈时轻轻叹了口气,揉揉她的后脑:“怎么又哭,我让秦岸川来接你回去。”
“不要!”原本在他手心里的小脑袋突然抬头,大约是在看着他,“我自己会回去,你让我多待一会儿好不好?我还有话没跟你说。”
“那你说,说完早点回去。”
他几乎没有情绪的起伏,冷淡的态度难免让秦念失落:“你……你都不想我的吗?”
哪怕他处在黑暗里,也能想象到她澄澈的双眼现在定然含着泪,想啊,怎么会不想,想得骨头疼。
在他们不曾见面的五年里,有很多次,他们之间其实只隔着一道门,他都恨不得冲出去抱住她,可他都忍下了。
现在,箭在弦上,他更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她危险的幻想。
他没说话,蜷在他脚边的姑娘又捏紧了他的裤脚,小声跟他说话。
“我来是想告诉你,我找到能给你做手术的医生了,顺利的话,过几天就会过来。沈先生,我想你能看见。”
见他不说话,秦念有些沮丧,语气里总是带着愧疚。
“我想……你还可以像以前一样抱抱我,好不好……”
这话一出口,像是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一样,秦念有些慌张地跟他补充:“我……我已经长大了的,你说的话我也都记得,我会做我该做的事,我只是有点累,我……我想……”
“秦念。”他突然出声叫她,吓得秦念一哽。
“不该起心动念的时候,你要学会克制自己。我现在,不是你的主人,说不出你想听的温言软语,你也不许把自己的情绪交付给我。”
他咽下胸间刺痛,声音有些哑:“现在,回去。”
秦念僵在那里,像是被人剥去了面皮,又痛又羞,脸上竟然有些烫。
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隔了五年再见面,他对她一点失而复得的惊喜都没有,情绪上也没有十分明显的波动,除了第一次见面他用力抱过她之外,之后对她一直都很平淡,甚至会像现在这样厉声斥责。
她沉默了很久,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没头没脑地跑来跟他讨要一个拥抱,她只是惦记他的伤,想偷偷跑来看一看,可是见了面,又忍不住地想跟他说话。
现在不是以前,他能一点一点抚平她的情绪,现在的他什么都看不见,该是比她还无助的,她这样任性,本就是不对的。
她在他严厉的话语里拧转了很久,最后仍然十分歉疚地跟他说话:“对不起嘛,你别生气,我现在就回去,你……”
她抿抿嘴唇,说得小心翼翼:“你别担心我,你要好好休息,我问过医生了,他说你只有各项指标正常了才能手术的。我……我现在就走,你不要生气。”
沈时闭上眼,别过头去,即便看不见,他也不忍心面对在他面前这样如履薄冰的秦念。
他能感受到她的无助,她在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以期能在他脚边有一个蜷缩起来舔舐伤口的位置。
可是他连这种机会也不想给她。
他一早猜到秦念会要求秦岸川重新教她枪法,故而要求秦岸川训练的时候不能留退路,他们虽没有商量过,但是对训练秦念的态度却不谋而合。
他又深知秦念对他的依赖,所以半分情面也不肯留,要让她在最短的时间里生出杀伐果决的心来本就不容易,他若是再给她留一道情感上的豁口,岂不功亏一篑。
秦念走了一会儿,沈时确保她离开了这栋楼以后,他才终于咬牙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他的康复师赶忙带人进来,镇痛剂注射进身体,他才慢慢平稳下来。
“秦岸川说过,你如果决定接受手术,最好不要再见她,省的你情绪波动太大,影响你手术的时间,她来之前我就跟你说,让你把门反锁着,你偏要打开,你这是打算这辈子都看不见了?”
他咬牙闭眼消化着脑中轰鸣的疼痛,声音哑得几乎听不到:“想……很…想……”
康复师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又问了几遍也没听清干脆不管他在说什么,等他稳定下来才带人离开。
他已经没有力气发出声音,伸手到枕头底下摸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在手里紧紧抓着,嘴里还在用力地重复着那几个字:“很想,很想……”
这五年里的每一天都很想见她,如今见了她,要用尽全部力气,才能忍住不去拥抱她。
那个曾经他排除万难都想要拥在怀里的姑娘,终于被他亲手隔绝在了自己的世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