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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2 / 4)

了。要是我们从未出生,也不必面对各种糟心事了。」

我是在强词夺理,话也说得极端,但苗苗听懂了我真正想说的话,微微垂下头,拉住我的手紧了紧。

好一会,他才小小声地说:「……我是觉得,只因为自己是地坤,就连累了阿原多次为我受伤,便……十分懊恼。」他的话音很轻,连一片涟漪都撼动不了,像是害怕说出这个「真相」会令我与他之间的什么破碎似的。

「也很气自己。如果我也是天乾就好了,如果我是常人就好了。」他又说。

羽化成地坤以来,苗苗几乎总是一派从容,被隔壁门派的人品头论足、被随意分配予素不相识的天乾,也未曾对自己的新身分表现出恶感,我反而才是反应更激烈的那个。

苗苗若说自己也想成为天乾,是因为自身拥有不逊于天乾的实力,那我很能理解;但又为什么他更寧可当一介常人,也不愿意身为地坤呢?

我不想错解他,更不想冒犯他,发问的语气显得犹豫:「……无论如何不想当地坤,是因为地坤有潮期吗?」

苗苗翘起唇角,露出了很勉强的笑容。「阿原明白潮期是什么吗?」

他说出这句话、道出潮期一词后,彷彿亲手扯下遮掩至今的帐纱,表情难堪,与此同时,鱼死网破似的,言词也不再保留。

他困窘地漂开我好几步,我想追上前,被苗苗以手臂隔开了一小段距离。他不等我回应,逕自说了下去:

「地坤在潮期时几乎是没有理智的,所求的尽是野兽般的繁衍本能。凡人间仅有男女和合才能诞育子嗣,可乾坤修士不然,即使是同性,也会在这股本能下,渴望与彼此交合。阿原,典籍上三言两语所说的『潮期的地坤渴求天乾的陪伴』,说到底,便是这般宛如野兽的念想。」

我注意到他刻意使用了格外不堪的字眼形容自己,却找不到时机打断。他愿意向我坦承的心底话,像是一阵稍纵即逝的风雾,也许我最好的应对方式便是在切实置身在那风雾中,静静感受其中的沧冷与湿意。

「修士逆天而行,那么或许男性地坤生子,更加称得上神蹟吧。呵。」苗苗冷冷地一笑,「『神蹟』藉由香息的催发,将蔑视天地的修士困为笼兽。拥有高强的武技或是法力又如何呢?在香息之下,一个人生长于世,无论他想的是什么、心里装了谁,光只是因为香息,一切都不再受自己控制。就算是面对素不相识的人,也会生出渴求。」

苗苗背对月光,神情疏朗地说着对自己残酷的话:「否则,我明明厌恶锦槐,又怎么会因为他释放香息就被影响。被当作提线木偶般操弄,这种无力感、违背心意的反应……简直可恨……」

苗苗猛地在水中一甩袖,再也不去掩饰香息中的滞苦。我被扑面而至的涩然激得眼角一酸,下意识地散发出自己的香息去包拢他,想去承接他摇摇欲坠而破碎的香息。

苗苗被我的壤土气息围绕,霎那间露出交杂舒缓与痛苦的脸色。

他轻叹了一口气,呼吸变得很浅,语速也变得急促。

「我以为即使自己化为地坤,只要能秉持本心,本能什么的便也不足为惧──潮期算什么呢,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是……阿原……我没曾想过自己会因为连累你。在软弱的时刻,甚至会忍不住窝囊地想,自己能被心仪的天乾渴求,说不定也只是香息作祟的错觉罢了。」

──那真的是出于天乾自身的意志吗?

我想我听出了苗苗的这句未竟之言。

他一语带过的度过潮期的方式,也证实了他强悍不屈的性情──这是他以一己之力向天道表示的反抗──我几乎能确定苗苗其实没向其他丹修买过药了;连我炼的药,他也只是爱惜地在储物袋中闢出一个角落仔细收藏,若非在林间遇到锦槐时事态紧急,我们急着脱身,也许它根本会直接在收纳的木盒中坏去。

这傢伙,从小就这么爱逞强。

既然地坤不得不有潮期,那他就要生生熬着,不吃药也不寻求天乾的帮助,一个人死撑。

我憋住气,深怕自己不小心就会哭出来,而苗苗还在说着令我心疼不已的话。

「阿原,早在变成地坤之前,我就决定:即使不表明自己的心跡,能与你一同修道,相伴长生途,便心满意足。我们毕竟都是男修,你一心一意地潜心炼丹蒔药,心思澄净,我并不想因着自己的心事拖累你入情劫。」

「……不过我终究没能在玉兰树下按捺住自己。我以为要吓坏你了,没想到你竟然说,你心悦我……」苗苗微弯双眼一笑,笑意在他悲伤的眼神中明确地一亮。

好似作梦啊。苗苗说,语气像是他曾经数次作过那样的梦。

「我真的从来不曾那么开心过……也因此,只要一设想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中,你是被『地坤』的我吸引,我便──」

苗苗说不下去了。他说话时,一直正对我的视线,光风霽月的堂堂剑修,道出不堪于己的言语时,也依旧努力要挺直背脊,却逐渐被我的表情给折得弯下腰、垂下首、别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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