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竟似是释然一笑,却没有再言其他。
短短的几句,看似全无逻辑,实则却是意味深长,一字一句,藏着两个人互不敢言的心事。
她怨了,他便不怨,因爱才生怨。
在寂夜里,在污淖中,在无尽的风霜雨雪侵蚀下,他二人仍然怀想着昔年里彼此的旧影,兜兜转转,渐行渐远。爱中掺杂了利用与隐瞒,再强言那是爱,也没有立足的底气。
也许实属执念而已。
“这两天朕批阅奏折,你看得不少,可有什么想说的?”
“容珩鄙贱,不得干政。”
成璧淡淡道:“朕允你干政。但说无妨。”
“……陛下已做得很好。”他声音清润,虽不复年少时未经挫折的意气风发,却多了些平稳与坚定,娓娓道来时总叫人不禁随之沉心静气,“打压旧阀,提拔寒门,利用新贵,平衡各方势力,是帝王术也。先帝初登基时较陛下年长许多,可也未必能做得这样好。”
“朕总觉得不够。事事都在推着朕走,而朕越是心急想要做好,就越是搞得一团糟。”成璧自嘲地叹了口气,“如今朕声名狼藉,倒也不能全赖那帮酸儒栽赃。”
“欲速则不达。”
“太傅说得是。可若果真不速,朕也难免忧惧……忽有一日,类似容家之事重蹈覆辙。”
容珩的声线没有什么波动,只静静道:“陛下当小心身边人。”
“你也是朕的身边人。难不成是要朕连你也一并防着?”
容珩眸光湛湛,稍许停顿后点头道:“是。”
他竟没有半点回避与遮掩,成璧猝不及防,一时愣在那里。
如今还不是时候。才刚半年的功夫,容府石阶前血迹都还未被尘泥覆住,他二人又怎能放下一切,畅谈那场触目惊心的背叛?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讷讷道:“原是朕错了。”
“陛下无错,是容珩……”
他的唇被成璧封住。
朱唇柔软芬芳,绵中有韧,她已长成了一颗甜美多汁的果,一颦一笑都引人采撷。热闹从来都是旁人的,独她想引诱的那人不动如山。
成璧见容珩任她贴附了一会,却连呼吸都未曾惊动,自己也泄了气,重又道了一声:“……原是朕错了。”
这一次容珩未再回答。
成璧将脸往软枕里一埋,无声地笑了笑,过后方缓缓起身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