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两人一道打破了楚留香的固有观念,忽然从丐帮帮主的准接班人和光风霁月的少林接班人,变成了两个行藏古怪,暗藏不轨之人,如何能不让他心生愁绪。
他在江上见到戚寻的时候正在月初,天上无月,戚寻用那素月流天的烟花充当了一轮明月,现在赶路到济南府来,却正是月明之时。
耳听得身后传来的风声,这轻功的动静有点耳熟,加上会在这个时候找上他来的人也大约没有几个选项,他顺势便将手边另一个并未开封的小酒坛,朝着斜后方抛掷了出去。
“你也不怕我接不住你的好酒?”戚寻凌空接住了酒坛,落到屋顶上来的轨迹没有丝毫受阻的迹象。
楚留香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以少宫主的武功若是接不住,也只能解释成并不想接受楚某的一番邀请了。”
这话说的倒确实是这么个理。
他脸上虽有几分沉郁之色,但依然未改月下放旷豪饮之时的洒脱。
他抛出酒坛的发力并不算太重,以他的耳力和轻功根基,对戚寻位置的判断也绝出不了什么错。
若戚寻是找他有事要说,自然也不该接不住。
楚留香指尖扣着手上的另一个酒坛道:“只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少宫主也有此等赏月的雅兴。”
戚寻在屋顶上坐了下来,“也说不定是赏伤心人的雅兴。”
“少宫主可以不必将话说的这么直白。”
比起前几日的高深莫测,楚留香觉得她看起来多了几分人气。
但也或许从一开始她就并非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性情,在先前落座任慈的议事厅中,用一句“少帮主贵人多忘事”找了个切磋理由的戏精做派,本身大约也不会是那种太过冷淡出尘的人做得出来的举动。
楚留香一向觉得自己对看人还有几分眼力,但先后有无花南宫灵二人之事,他现在对此又不免有些怀疑,想来他也不敢说自己对这位少宫主就能做出合适的评判。
“直白的意思是,楚公子确实承认自己是个伤心人?”戚寻饶有兴致地问道。
意识到自己掉入了对方的文字陷阱,楚留香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少宫主若说是那便是吧。”
“那我觉得不算。”戚寻一边说一边揭开了酒坛的封口,她盘算了一番自己自打穿越以来好像还没有喝过酒,贸然尝试万一失态就不妙了,还是没喝下去,只是继续说道:
“我身在神水宫的时候就听闻过,楚留香和姬冰雁、胡铁花这两个好朋友一道闯荡江湖,混出了个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之称。倘若我没有记错的话——”
“大概没有什么无花和南宫灵是两翅膀的替代说法?”
楚留香差点一口酒咳出来。
“少宫主,你也未免太语出惊人了一点。”
为什么雁蝶为双翼的说法被她这么一换人来代替,听起来这么离谱。
偏偏这个坐在他身边的神水宫少宫主,手中拿着酒坛仿佛是个道具,脸上平静得异乎寻常,完全不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是什么不太对劲的安慰之言。
戚寻可不觉得自己语出惊人。
她又说道:“再说若要说起朋友,我倒觉得那位张三兄弟比之南宫灵二人要值得结交得多。书中说仗义每多屠狗辈,想来也是有些道理。”
“少宫主这句话不太像是神水宫中出来的人会说的。”楚留香闻言,神情舒展了几分。
确如戚寻所说,他这人偶尔眼瘸总不至于连打小就认识的人都看不清,虽然和姬冰雁胡铁花二人,如今算起来也有三年多没有见面了,但这种真正知己亲朋的交情,大约并不会隔着个面具就认不得人,也不会终究走到陌路之上。
至于张三这个名字草率人也草率的,还说不好真是个长久又合格的朋友。
戚寻抬了抬眉头,“楚公子见过几个神水宫中出来的人?”
“就你一个。”楚留香失笑。
那么他刚才那句话便又说错了。
神水宫中出来的人该当是什么样子,就跟无花这种妙僧之名风闻天下的情况一般,若是都按照人云亦云的评判标准,便难免有些囿于成见。
而他也又觉得戚寻和那个人很像了。
“少宫主说的不错,我楚留香的朋友并不只是他们两个,只能说看错的人是他们而已。”他别有深意地看了戚寻一眼才接着说道:“说来四年前我还认识了个有趣的小朋友,我到如今也没弄明白她的来历和用意,但我可能近来又见到她了。”
戚寻却仿佛完全没被他这话影响到,只是举起了那从一开始到现在都不曾动过的酒壶,说道:“那——我该说一句恭喜?”
“咳,那倒也不必。”楚留香笑道。“只不过假若我再见到她我大概会想跟她说,下次找人办事还是少在晚上,喝酒都还不会喝的小朋友还是保证自己的睡眠比较好。”
“对了,少宫主不要多想,楚某说的并不是你。”
“……”戚寻有点手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