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沉浸在悲伤当中的时候了,还是先把哥哥留下的物品整理好,然后尽快把房间交还给房东吧。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整理好情绪,开始动手收拾他的物品。
哥哥承租的套房是一房一厅的格局,房间空间算大,从门口进来还有一个小型的流理台可以做小型的简易厨房。他应该平常就有打扫的习惯,整理起来并不太费力,只要把他的个人物品收进纸箱里,之后看是要寄回家里还是等妈妈娘家那边的人来收就行了。
房内很安静,更显窗外雨声的滂沱,越是整理我不禁感到越是悲伤,想当初我想进来的时候哥哥千方百计找尽各种理由就是不愿意让我来,结果我这次顺利进来了,却是在帮他整理遗物的时候。
思绪至此,鼻头忽然一酸,眼眶都发烫了起来,我伸手抹了抹眼睛,眼里的温热触碰到手背时成了冰凉的湿濡。我吸了吸鼻子,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得尽快整理好才行。
等客厅里的物品大致收拾完毕之后,我起身移动床边,打算先把床单和枕头套拆掉,我忘了事先检查床上有没有其他东西,床单被我这么一掀,床铺上的零钱和充电线全都被我甩下床,滚进床底下,零钱清脆的滚动声在安静的房内显得特别清晰。我叹了一口气,蹲下身要捡零钱,没想到意外发现了床底下有好几个纸箱。
咦?这些都是什么?
我好奇地把它们拖出来看,纸箱里装着一本又一本的笔记本,整齐堆叠着。笔记本的封面都有标记着期间,每一本的日期和相隔的长短都不同,有的三个月,有的将近半年左右。
这是日记吗?
我忍不住好奇,随便拿一本笔记打开第一页,端正的手写字随即进入视线当中,上面记录着时间和当天发生的种种,果然是哥哥的日记没错。我稍微翻了几本,有几本日记的内页已经有些泛黄,最旧的日期几乎是追溯到将近十年前,看来他从来台北之后就有写日记的习惯了。
好奇心不断作祟,我又翻了几页,当哥哥大学生活的纪录映入眼底时,我顿时停下动作。
话说,这样好吗?日记是很私密的东西,这样随意翻开他的日记让我萌生一些罪恶感,可是我又不禁想如果能透过这些日记,我是不是就能更了解哥哥一些?是不是就能理解他这些日子以来对我态度变化的原因了?
思绪至此,心跳声忽然变大声一些,我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嚥下一口口水,我小心翼翼地拿起他的第一本日记,日期是从十年前开始的,推算起来那时候的他应该是准备升上大学的那一年,光是从笔记本的封面上就能看出些许岁月的痕跡。
日记本不算厚,但捧在手心中却让我有种沉甸甸的感觉,是因为乘载太多回忆,还是装满太多我不知道的事?
我深呼吸,打开第一页。哥哥的手写字映入眼底,和他现在成熟端正的字跡相比,那时候的字跡还流露着青涩。仅是看着笔跡而已,高中生模样的哥哥随即出现在脑海中,我顿时感到一阵鼻酸,不管是那时候的哥哥还是现在的他都只剩下回忆了。
我吸了吸鼻子,闭上眼深呼吸,稍微调整好情绪,再次睁开眼,重新把思绪放到他的日记上……
99年8月9日(一)
我考上t大会计系了!
等了这么多年,我终于可以去台北!我终于可以摆脱这个家!摆脱那个人还有那个女人的女儿了。
那个女人的女儿?是在说我吗?看到这个陌生的称呼,我不禁愣了一下,不过他想摆脱的那个家里除了他之外,只剩下我和那个人而已,那个人不可能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如果用最简单的删去法来看,他所说的那个女人的女儿就是我了。
即使早就有答案了,但当答案更加清晰时,胸口顿时隐隐作痛了起来,我想起和哥哥的最后一个晚上他对我谩骂的那些话语。
那个女人的女儿。
我看了日期和内容,他的第一篇日记看起来是指考放榜的时候。原来打从十年前开始,也许更早以前,在哥哥的心里,他都是这样称呼我,连妹妹都称不上,甚至连一个名字都没有。
对他而言,我不是沉芮恩,也不是妹妹,只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用悲伤或难过好像都不足以描述此刻的复杂情绪。
我忽然觉得以前那个温柔的哥哥变得好模糊、好不真实,好像只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来到台北之后的他其实才是他真正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