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摸自己的肚子。这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不知道他又能活多久呢?会比自己还久吗?她还要目送别人离开,忍受被留下的感觉几次?
她只希望,下一个绝对不要是这孩子。要是自己的话,也请再多给她十年,不,二十年的时间,足够她好好把这孩子养大到可以自主。她已经失去了那么多人,这点要求并不过分吧?
谁知这卑微又渺小的愿望,对她来说竟是如此困难。
***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年头,曹绢里的双脚渐渐走不动了,改以轮椅代步。
就像在开玩笑一样,她身边的亲人一代换一代,总是早早就花葬,留下她一人凝视着物是人非的光景。
时间久了,她也麻痺了,只能对时间投降,陈腐在时光中。
望着黑色长发的背影忙进忙出,曹绢里觉得她和年轻时的自己有些神似。
崔妍依是自己的第几代曾孙呢?她也数不清了。
女孩的背影透着孤单的味道,这个被花葬缠身的家庭早早就让她受了不少衝击,养成她的成熟,却也毁了她的希望。
她操持着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经营的雨具店,但渐渐的,这里变得只卖伞了,因为她说,「伞」代表「散」,不会被当成礼物。贩卖没有希望和祝福的东西,她的心里会比较踏实。
她只和周边的人们维持着最基本的交流,打算把自己锁到花葬的那天,自然腐朽。
曹绢里看着心疼,却无能为力。
在这孩子命数尽了之前,自己有可能早一步离去吗?自己的离去,又能成为解开她封闭的锁的钥匙吗?
花葬随时都可能袭来,她希望这孩子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尽情的体验人生,不要留下遗憾或后悔。
只是,能让她懂得这件事的人,大概不会是自己吧。
「绢婆婆,你睏了吗?」
身旁,崔妍依的声音唤回了陷入沉思中的她。
绢婆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自己就被这样称呼了呢?已经好久了呢,久到她都腻了,什么时候可以不用再听到呢?她实在不需要那么多时间啊。
她闭上眼。「不睏,我就是休息一下。」
什么时候会花葬?从何时起,这已经从恐惧,成了一种期待。
她看着又回到工作中的女孩的背影,祈祷着能解开她心中那把锁的钥匙,能赶紧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