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心下感动惧怕皆有,却不敢再哭,怕再扰了元承晚休憩。
帘外朱轮辘辘,璎珞金铃声入东风,车内一路安静到了长公主府。
皇帝生辰宴上的风波无人知晓,只是上京城这两日却有两桩事闻。
一样是通议大夫家的幼子不知为何,竟自他最常骑的爱驹上坠了下来,当场便口吐鲜血,不多时人便没了。
他素来是个纨绔,在上京也有欺男霸女的恶名,故众人只是议论两句便过,并无多少人关心。
第二桩事听来倒是令人心碎——主要是叫上京少女心碎。
说的是裴时行裴大人在宫宴上醉酒,然后不慎落水。
人倒是被当场捞上来了,却染了风寒,自当日便一病不起。
如今已有十日未参加朝会,想必这个月的俸禄也扣没了。
上京少女倒是不关心裴大人的俸禄。
只在心里不约而同犯起了嘀咕——裴大人正当年富力强之时,怎的身子骨竟如此娇弱?
风寒而已,沥沥拉拉整十日还不好。
不禁叫人怀疑,他不过空有一张玉面,实则很有可能是个银样镴枪头。
这上京城唯一可为裴大人证明他并非银样镴枪头的长公主却乐得作壁上观。
皇兄这段时日事无巨细地照料着,从方方面面表示他的愧疚。
宫中御医隔日便来请一次脉,各色珍宝金玉不要钱似的赏,给她解闷儿的玩意儿也流水般送入长公主府。
她倒不在乎这些,只是做戏做全套,且还得受上两日。
今日太医署派来请脉的是辛盈袖。
她进门时恰好赶上宋定来禀今日事,脚步踟蹰。
元承晚朝她招了手,她这才低着头,目不斜视地进来。
“殿下,听闻今日早朝时,陛下亲自过问裴御史病情,御史台李中丞回禀,说裴御史已告假十三日,如今还未销假。”
“陛下听闻此事,当场便动了怒。事后又借机训斥了几句。
“大意便是,为官之人最忌脑满肠肥、臃肿腽肭。若只知沉溺安逸,耽于享乐,倒不如趁早辞官了事。”
“不止如此,陛下为提振百官精神,宣布将春夏季早朝提前一个时辰。”
元承晚忍不住笑了一声。
皇兄昨日未遣人送什么,她还当终于清净下来,却不料原来今日备给她解闷儿的玩意儿是裴时行。
父皇自他三十岁后便是一月一朝,后来更是怠惰,心照不宣将朝时挪了又挪。
到他退位时,朝时已从太祖时的卯时正延到了辰时末。
皇兄励精图治,登基以来每日一朝,轮至年节方可休朝一日。
这群老臣在先帝时懈惰惯了,整日叫苦不迭。
皇兄有意将朝时提前,他们频频来迟,借口千万。
这般境况也是待皇兄根基稳妥后,重重罚了几个人才有所好转的。
如今倒是时机恰好。
于公,皇帝趁着这一怒定下规矩,威慑十足。
于私,他亲手挑了裴大人来杀,用这只鸡儆了满朝猴,也拉了裴时行同他一起承受臣子的怨气。
可谓妙哉!
不过她该去宫里递个话了。
她当日既已说过忘却此事,也当场惩罚了裴时行的粗鲁,日后便不会再去找他麻烦。
宋定悄然行礼告退。
元承晚心情正好,回过神见眼前这位目不斜视,一动不敢动的小医正,不禁哑然失笑。
“辛医正这是在害怕么?”她看着辛盈袖密匝匝的睫毛不安地眨个不停,故意逗道。
“多谢长公主关心,臣并未害怕。”辛盈袖也有些不好意思,却因长公主之问又绷声道。
辛盈袖儿时爬在树上看过许多台戏。
但凡戏里唱白脸的要密谋阴私时,总会被倒霉蛋撞破,然后那倒霉蛋下一刻便成为白脸的刀下亡魂。
成了衬托白脸残忍阴险的死鬼倒霉蛋。
她与长公主私交甚好,也知真正的高门定不会有那般没眼色的奴仆。
只是儿时印象太过深刻,致使她日后哪怕考入太医署,也时时出入宫廷高门,可一旦撞见主家禀事,还是会下意识显出些紧张。
元承晚哪能不知她心中所想。
她这下倒真是觉得这小医正可爱得很。
上京城中人人心机圆滑,脸上的面具怕是早已融入血肉,偏偏这些人里混进来一个满脑奇思妙想,一眼就能看透的小医正。
长公主忽然起了好奇心:“袖袖,你当年为何愿意嫁给崔大人?”
辛盈袖的夫君正是与裴时行同年登科,又与之齐名的大理寺少卿崔恪。
若说裴时行如高岭之上难以攀折的花,那崔恪就完完全全是一块坚冰。
裴时行至少还像个人,可元承晚认识崔恪十几年,从未见他有过什么笑模样,也感知不到他的情绪波动。
旁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