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盈袖脑中蓦然勾连起什么。
她想起近日传扬于上京,说是明年开春要选秀的闲言。
只觉自己模模糊糊触到了帝后间的禁忌。
素来正直的小医正终于沉默地点了头,应允了谢韫。
内殿的谢韫掩起了流苏锦帐,没有人窥得见她独自卧在榻上的情形,也无人得以窥见她面上的表情。
只在那熟悉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时,女子尚带着几分虚弱的话音自帐后传来:
“臣妾眼下形容,衰朽狼狈,不堪一见。请陛下不要掀开帐子好不好?”
元承绎蓦然被定身在原地,说不出心头究竟是多少酸苦滋味。
却又听她话声惶惑,甚至带了浓重哭腔:
“夫君,怎么办,我可能还是保不住我们的孩子了。”
他和他的妻子被这一道刺金描凤的华帐隔开,倒好似将他们之间的心弦也割断。
不知为何,元承绎竟觉,他极难与谢韫此刻的悲伤感同身受。
可谢韫那么痛苦,他怎能眼睁睁望着她痛:“阿韫,没事的,只要你在就好了,朕要的是你,只要你陪着朕身边便好。”
谢韫靠在枕上,讥讽地挑起了唇角,全不似她话中透露的无助。
可她还是能拟造出一种万念俱灰的嗓音,颤颤问出下一句。
倒好似将自己的最后一丝念想也放在了元承绎面前。
一旦她问出去,便将自己的最后一片心也一并递去了元承绎面前。
等待他的疼惜拾起,抑或是一脚踏碎。
“夫君,怎么办呢,我若留不住孩儿,百官岂不是又要上书……”
朝野针对皇帝子嗣一事的争论素来没有过平息,其实哪怕是谢韫此番再次有孕,亦有人不断进言,请求皇帝广选嫔御,以繁衍皇嗣。
元承绎在过去的五年担起前朝风雨,一力将这些声音挡了回去,为的是护住谢韫。
甚至初时,他还狠狠罚过几个最为执着迂腐的谏臣。
可他此刻受着谢韫的一问,却并未答话。
他和阿韫的子嗣缘分似乎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儿。
这段时日以来,谢韫万分小心地呵护腹中那脆弱如风中烛火的子息。
如同令他二人无比失望又痛苦的前两次一般。
可元承绎却已然做好了同这个孩子无缘告别的准备。
也做好了明年开春选秀的准备。
这些都是既定之事,无力更改,他不可能欺骗阿韫一时。
谢韫在这一片沉默里将唇角的讽笑扯的更大。
她原本只是瞪着帐顶承尘,心血漠然地装出脆弱泣音,听着帐外的元承绎的反应。
可此刻大大地张着眸,泪珠子竟当真自眼眶滚了出来。
她默默揩干了两行差点儿滑入耳廓的泪,长长吐了口气,一并将自己的所有痴妄都吐尽。
只觉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起来:
“臣妾知晓了。”
他同她都听懂了方才那句是谢韫的试探,而后的沉默也是元承绎的回答。
“臣妾会做好一个皇后的职责,陛下,您可以相信臣妾。”
元承绎只觉心如刀绞,并不应声。
可过了几息,谢韫又道:“陛下,臣妾有些倦了,您政务繁忙,便先回吧。”
至此,那顶描金绣凤的锦帐之内再无反应。
“阿韫,你不要多想,朕爱的人只有你,你会是朕唯一的妻子,是大周唯一的皇后,朕会好好待你。”
半晌之后,他对着满室岑寂出了声,终究还是挪动了步子。
就此离去。
帐内的谢韫只觉眼睛是不是坏了,只因那些不断冒出的泪水怎么也抹不干。
她不断抬手去拭,却忽而被哭意哽出了一声啜泣。
不过幸好,并没有人听到。
最幸好便是,她方才掩起了帐子,不必望见元承绎的表情,也不必对着元承绎那张脸做戏。
冬月岁暮,凛冽朔风一日日席卷上京,在昏灰暗天里酝酿多时的寒意终于化作天正七年纷纷而下的一场初雪。
宫中众人亦是道奇,自月前那场突然的腹痛过后,谢韫腹中子竟又一日日安稳下来,如今将满七月,孕相明显。
这段时日,元承绎每日在前朝处理政务,但无论多晚,必定会回千秋殿和她同眠。
甚至比之过往,这个淡漠铁血的君王更多了一丝为人夫的体贴和柔情。
可对于她腹中子,元承绎的态度仿佛是松动了,又仿佛仍持着些疑虑,时时刻刻在心头做好失去它的准备。
但上京城的各大世家倒是将开春选秀视作板上钉钉的大事。
一潭看似平静的湖池之下,许多人心思各异,却又心照不宣地开始暗自走动,连勾栏中多情妩媚的善才舞姬都比往常忙碌些。
只因不少自诩高贵的朱门豪族,暗地里请她们为家中女儿传授技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