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利益会背叛她,爱情也会,从前说过的山盟海誓转头便成空,什么都会背叛她,唯有她自己不会。
坦诚过这一切之后,谢韫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好似此生此世,从来没能如此刻一般,真正将谢韫的人生从旁人股掌之中抢回来,握在自己手里。
“你肯听信旁人,却不肯信朕?”
元承绎也大概知晓她愿助崔慎夺得世子之位的缘由,心头憋屈又愤懑,但更多的却是费解。
“信你?
“我自幼无父无母,是姨母教养我成人,可她嫌弃我卑微;后来被崔慎背叛,被你背叛。多谢你们,让我知晓相信二字多么可笑。”
可明明是有人信她爱她的。
谢韫对谁都可以有底气,却唯独负了两个真心待她的女子。
老天的安排,当真是无比荒唐。
她将泪意阖入眼眸:
“要杀要剐任君处置,元承绎,我对你无愧,你不必作出一副受伤的姿态。”
元承绎自己也是自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一步步踩着血登上皇位的,可这小半生,他受到的冲击都没有今夜来的震撼。
“好,谢韫,如你所愿。”
他亦是红着眼,却沉沉笑道。
天正八年元日,元后谢氏诞皇长子湛于千秋宫正殿,谢后血崩不治,当日薨。
天下大丧,缟素以悼谢后。
亦是在同一日,宫中的明月阁被君王秘密遣了众多兵士把守,宫门长闭,不得出入。
作者有话说:
帝后剧情差不多了,之后还有一篇番外。下一章开始写男女主剧情
第49章 陇上(主角)
时值深冬, 上京城内外入目皆是一片肃杀,云头低暗,苍山负雪
见此惨淡景象, 元承晚心头的惴惴都不禁被放大了数倍。
她回府时搂了阿隐,小姑娘出生以来的第一个年节, 傅姆为她套了一身锦衣鲜红, 衬的她唇红肤白,好似年画上胖嘟嘟的抱鲤娃娃。
小人儿对满城山呼的爆竹焰火万分好奇,一整夜都不愿睡去,兴奋地搂着娘亲脖颈,呜哇倾诉。
小童子不知大人忧愁, 长公主贴了贴女儿面颊, 强自按下满心酸涩,收整行装上路。
这一走便走了四日。
她原先是随众卫和武婢一同策马, 在砭骨风雪中颠簸数日, 腿侧肌肤都被磨破,这日迫不得已地换到了马车上。
“颂青, ”元承晚被这厚暗的天幕扰的心烦意乱, 索性撩起帘幕, 扬声唤了武婢, “本宫休息够了, 将我的马儿牵来。”
她终究无法忍受坐在马车中悠悠荡荡的速度,在途中耽搁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摧心。
不过片刻,一身轻裘的女郎重又握辔跨上宝骏, 长公主亲昵地伏腰抚了抚马儿, 口中低语:
“追云, 我的好马儿, 你再跑快些好不好。”
你再快些载我去远方,我的郎君还不知生死,前途茫茫,我总归要去到他的身边。
追云“咴咴”两声,柔顺地垂首,好似在回应主人。
雪蹄踏过满地碎叶枯枝,踏过沿途雪色,披过星月日晖,终于在第五日清晨,带着奔波一路的长公主到了陇上。
铁衣执槊的城门郎查验过诸人身份,传呼通报,那声音呼响在凛凛朔风,空然回荡,倒好似边凉之境的孤鸿哀鸣。
一行人策马入城,身形似流星羽箭,不多时便消失在凉州城的黎明晓月中。
直到入了官驿,元承晚方才下马。
官驿道旁,已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披了一身大氅,落满身月色,萧疏若青竹,正含笑望着她。
她这几日吃了许多苦,连日都在马上度过,忽然下了地,两条腿都似棉花般的软下去,踩不清虚实。
长公主扶着身旁武婢的胳膊缓了缓,可没过两息,便又跌跌撞撞地迎上前去。
而后止步在那人身前。
她静静地立在裴时行面前,端详片刻。
而后几乎是一反常态地攀上男人健实的臂膀,娇滴滴拖长了音调,呼喊了一句:“夫君。”
被她攀住的人“嗯”了一声,身形微僵,连手下的肌肉也开始发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