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遗书,她其实比较愿意称之为「信」。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快死了,能写的只有遗书,在她看来,信是活人给活人或是活人给死人的,将死之人写的就叫做遗书。
从台南回来后的第四天,她的病情急转直下,就这样被送进了加护病房。
难得清醒的时间,她就用来写遗书,明明已经几乎失去拿笔的力气,她却死撑着写完了三封,其中两封是给父母的,至于另一封,是给「他」的。
那个「他」,是她暗恋了十年的人,孙南胤。
她和他相识于大学时期,陪伴着彼此走过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岁月,若是她没有生病,他们或许还能再走完下个十年吧,她想。
如果老天没有收走她的命,搞不好哪天她失去理智就告白了。
今天是苏琼欢被送进加护病房的第二天。
她挣扎着从黑暗中醒了过来,整间病房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没多久,护士和医生相继进入病房,大抵是因为侦测她生命跡象的机器通知了他们吧,她如此猜测。
再后来,苏父苏母穿上无菌衣,也进入了病房。
「琼欢啊,现在感觉怎么样?」苏母的脸上有着明显的焦急和难受,苏父看上去虽然平静,但苏琼欢知道,他心里铁定和云霄飞车一样,七上八下的。
听到母亲的问题,她张口想回答,喉咙的乾涩感惹得她咳了几下,这一咳,吓出苏父跟苏母一身冷汗,要不是医生在后面毫无反应,两人恐怕早已按下床头的呼叫铃。
「她的水分是够的,只是需要些水润喉。」医生耐心解释,闻言,苏父苏母总算冷静了些,接着医生对一旁的护理师下了指示:「确认她自主呼吸没问题之后就可以拿下她的氧气面罩,再餵些水给她。」
「知道了。」
喝过水之后,苏琼欢轻声回道:「爸、妈,我还好,就是觉得好累。」
苏母眼底满是心疼,握住女儿的手,温柔哄她:「没事啊,等会睡一下就好。」
「苏琼欢小姐的家属,探视时间是十五分鐘,时间到会有护理师来通知,探视期间如果有什么情况请立刻按床头的呼叫铃,医护人员会第一时间赶到。感谢配合。」说完,在确认苏父和苏母收到后,医生和护理师便离开了病房。
「妈,有没有纸笔?」
听到苏琼欢的问题,苏母绷不住了,泪水扑簌簌往下掉,苏父将纸笔递给女儿,问:「你要纸笔做什么?」
沉默几秒,苏琼欢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写信。」其实是遗书。
闻言,苏父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但他还是尽量做好了表情管理,没让苏琼欢觉得不自在:「那你慢慢写啊,累了就休息。」
现在的苏琼欢十分虚弱,连笔都拿得有些不稳,探视时间结束后,她才写了两行。
「苏小姐的家属,探视时间到。」护理师无情打断了一家人难得的相处时光,苏父苏母三步一回头,依依不捨地走出病房,苏琼欢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目送父母离开。
在确认两人看不见她以后,她右手一松,笔框啷一声摔在桌面上,她颤抖着手,好不容易将之拾起,却迟迟无法下笔,艰难地写完第三行以后,她才甘愿放下笔,吃力躺下休息。
这一睡,便是十二小时,她已经分不清黑夜白天,病房的灯只有在医生查房或是她醒来时才会开,有时候她清醒的时间刚好和探视时间错过,她就会利用这段空档来写信。
她不晓得孙南胤有没有来看过她,反正她目前遇到探视时间两次,他都没出现。
终于,她写完了给苏父的信。
再下一次清醒,是三个小时以后,她请护理师替她拿了一张新的信纸,在写下「致亲爱的母亲」后,她忽然又陷入了昏迷。
等她再度醒来的时候,面前站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孙」
「你别说话。」孙南胤的表情严肃极了,她以前只在他生气的时候看过这样的表情。
「」于是她就真的不说话,就这样和他互看,直到他深吸一口气,打破了寂静:「痛吗?」
她闭起双眼,小幅度地摇摇头,接着睁开眼,慢慢抬起手,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牵住他的手。
「你的手好大。」
「因为我是男生。」
「喔。」
「」
「你能扶我起来吗?我想继续写信。」
闻言,孙南胤挑眉,写信?她还有力气写信?
见他的表情微变,她只得换个说法:「其实是写遗书。」
听到她这么说,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别说这些不吉利的,写信就写信,什么遗书。」
「遗书是将死之人写的,我不就是将死之人吗?」语毕,苏琼欢还轻笑了声。
「我不准你这样诅咒自己!」孙南胤忍不住喊道,话音甫落,他就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赶紧向她道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