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阁雅间芙蓉轩,雕檐映日,画栋飞云,唐辛夷坐在八仙桌一角,桌子用上好的花梨木,沿到脚皆缠着金色的祥云花纹,桌面镶嵌着四方的彩釉玻璃,画着牡丹亭几卷故事,最引人入胜的是对柳生和杜丽娘春风一度的细致刻画。
唐辛夷单手撑腮,百无聊赖地往嘴里塞着点心,桌面上那幅交缠的肉体,虽然三点都没露,但是该表现出来的意境还是十分嚣张跋扈,看了眼四君子屏风前侍候的明月昭昭,默默地将一碟陈村粉蒸排骨挪过去挡住。
屏风后,木窗下,同款花梨木软榻两边,分坐着苏红凛和孙碧玺,一人斜躺着,闲情逸致,一人端坐着,气急败坏。
“就这么不待见我?连饭都不给吃……”苏红凛脱了外套,靠在软垫上,欲伸手拿过榻上琉璃盘里的茶杯。
“啪”孙碧玺眼疾手快地一扇子拍过去,被苏红凛堪堪躲过,看着骨扇敲在榻上被震裂开,手指微微抽搐,心有余悸,“连水也不给喝了……”
孙碧玺只心疼自己的扇子,看着装模作样的苏红凛更来气,咬牙切齿地扑过去……狠狠掐她的屁股。
“啊……唔……轻点……啊!疼……”苏红凛叫得正欢,双手双脚用力钳制住孙碧玺,孙碧玺用在她身上的力气被挣扎抵消了不少,手劲儿大其实也没多疼。
“咳咳……”唐辛夷从屏风左侧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拿着三分之一个叉烧包,饶有兴致地看着榻上藤蔓似的两人,没有注意到身侧明月和昭昭轻声离去的背影。
“宝宝……”苏红凛不敢松手也不敢泄气,不然孙碧玺真的会当场扒了她的皮,只能向唐辛夷投去求救的目光。
“你们继续啊~我出去逛逛~”说完回她一个“我懂的”眼神,啃完手里的包子,拍拍手走人。
“唔啊……孙!碧!玺!”这个老女人,居然敢咬她屁股!苏红凛恼羞成怒,一手牵制住孙碧玺的脖子,一手抵住她的下巴,竭尽全力才把她推开。
孙碧玺揉着脖子,横眉竖目地坐回榻上,苏红凛则是揉着屁股,七窍生烟。
“哼!”孙碧玺首当其冲,巧舌如簧,“有你这么对长辈的吗?啊,先是不辞而别,你妈在昆士兰都快急死了,接着在机场看见我,也不给好脸色,让你送个东西给李教授,反而把人李夫人气得头晕眼花,人还打越洋电话,劈头盖脸地一顿数落你妈,你开心了!我是谁!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有你这么个不懂轻重不分亲疏的侄女……”
“李正业好歹也是你爸……”喝口茶,喘口气,继续说,“当年的事是我姐一厢情愿,谁都没有错,你也是知道我们家的情况的,你妈都不介怀什么,你长这么大又不缺爸爸疼妈妈爱的,虽说不是亲爸,没必要因为一个外人……孙淑涵拐着弯儿地骂你妈,还美曰其名替你爸教训你,可把养你疼你的便宜爸给急得差点进医院……”
“孙大妈还想撮合我和李申呢,您说像话吗……”
“是不像话,虽说和你没血缘关系,但是名义上还是你弟呢,也不怕人笑话!”
苏红凛低头揉着屁股不说话了,漂亮的脸隐在窗下,印着花窗枝叶破碎的深影,半晌抬头看着孙碧玺,瞧着瞧着,莞尔一笑。
卷发顺着额角波浪似的披垂下来,国字脸,狐狸眼,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嘴角一颗黑痣,更添荡漾春意,这个女人有着七分相似的脸,像极她那个精明能干,秀外慧中的妈妈,相差十岁还能如此相似,基因真是奇妙的东西。
“小姨,您和我妈长得真像,可我一点儿也不像她,也不像李正业……”
“那是……那是因为你像你爷爷奶奶啊……他们一直在乡下,你从来没见过他们而已……”孙碧玺像是被她突如其来的问话哽住,捏着下巴不耐烦地解释道,“人李正业年轻的时候也是谪仙儿似的人物,要不然你妈能看上他……”
“哦……好吧,我知道错了……下次我不会再惹妈妈和小姨您生气了……”苏红凛一本正经地伸出两根手指,作发誓状,脸上洋溢着诚恳愉悦的笑意,只是眸子依旧无动于衷。
孙碧玺打量她一眼,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复又低头摆弄着骨扇,“谁说你不像,笑起来和我一模一样,那就是和你妈一样了……”
“啧,这可是涟韵亲手做的扇子,裂成这样,今晚是得独守空房了!”桃花指挑开黏在脸上的头发,千娇百媚地白她一眼,金镶玉似的黑心老板样。
“涟韵?新欢?白日宣淫的那个?”苏红凛学她拨弄着自己的头发,对她的白眼爱理不理。
“啧啧啧,还好意思说我!那个小丫头片子不是你新欢啊!”作势又要扇她,“你还从没带过人来我这里,光吃饭不睡觉的呢!”
“……”
环形的楼梯,每层都一样,红色的幔帐,红色的木门,唐辛夷已经不记得原来的房号和楼层了,又不好意思大声呼喊,随便去到一个楼层,想要看看有没有房号和客人,但是门牌上都是刻字,诸如絮菲,鹫红,枝翠……没有数字,更没有人声,越待越觉阴森诡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