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嘴边,却又莫名?柔了语气,将方才皇嫂的嘱托换成了一句:“为了等你呀。”
果然见裴时行面上?笑意愈显。
仿佛严枝遒干的松柏得了阳光雨露,更茂盛地挺起腰背,每一片针叶上?都能抖落神气。
元承晚莫名?有些?别扭。
复将目光落到立在不远处笑望他二人的申知白身上?。
柔声问候道:“申相近来可好??”
申知白呵呵笑,此刻才慢慢迎上?前来,道一句:“多谢殿下挂心老?臣,老?臣身骨尚佳。”
长公主又道:“天炎难行,请申相登车,本宫送您一段。”
尚且沉浸在满心欢悦中的裴时行仿佛终于醒悟,连忙和道:
“殿下说的极是,请允学生送老?师归家。”
申知白不愿再望这逆徒一眼,只和气地婉拒了元承晚:
“多谢长公主美意,老?臣已嘱咐家下仆童驭车,即刻便至。殿下不必担忧。”
元承晚复问,申知白却固辞不受。
二人无法,只好?遂了这倔强的老?臣。
申知白淡笑着揖礼相别,回身至门楼下的荫凉处等候。
老?人缓缓捋须,将目光落在相携而去的一对男女身上?。
他向前曾忧心如裴时行一般敏而傲的天之骄子会有慧极必伤的一日?,可却不知这般的人竟也会被一女子改变。
只盼这逆徒勿将自己的慧根用?错了地方。
情之一字容不得半分?算计,只怕他机关算尽,却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
遇险
直到二人并坐在?车厢之内, 裴时?行?才?终于知晓了元承晚为何会在丹阳门下。
原是因七夕将近,她欲同皇后相约,于当夜入教池游玩。
他听小公主道尽原委, 只?是仍有些犹疑:“殿下当真要去么?”
届时?人多车繁,若不小心冲撞了她可怎么是好。
元承晚目色认真,望着他缓而?重地颔了首。
又软声保证道:“我同皇嫂每年都去,还?有盈袖, 并没你想的那般可怕。
“且我们只?在?崇仁坊登过彩楼便好, 最多再去景风门买一枝槐花。”
裴时?行?仍蹙着眉, 唇角却克制不?住地扬起一寸。
小娘子不?改倔强本色, 对着他露出这么一副期盼又坚定的模样, 一双眸晶晶亮。
当真是可爱至极。
他沉默片刻,终于还?是对她妥协:
“那殿下说好, 只?在?崇仁坊, 不?许去到西桥。臣了完事便过来寻你。”
偏就如此赶巧, 新任的宣阗王两月前?传信要来拜谒大周帝王, 裴时?行?身为三品御史, 且精通西国梵语, 此番必得陪侍左右。
宣阗本是西域一小国, 至后来归顺大周,便每岁入京朝觐;只?去年宣阗国内生了叛乱, 元旦大朝时?并未能遣番使来贺。
如今局势初定, 这新的国君急不?可待便要来向大周帝王投诚。
裴时?行?仍是有些不?放心:“臣会奏请陛下,届时?多派些皇城卫暗中护侍,殿下切记小心。”
长公主开始嫌这男子啰嗦:
“届时?满街皆为女?子, 且还?不?是每家?的女?子都能出来,哪里?就有危险了?我就是想同皇嫂透透气。”
这话倒是有些渊源。
中宗时?开女?子科举而?宣之天下, 自此女?子亦可入官学,考功名,史书?载有“卓绝万世”之誉。
大周的民风亦因此自上而?下得以?一新,随之奔放许多。
可并不?似有些人家?的宽容,崔夫人对家?中女?眷规训极严。谢韫自幼寄养在?英国公府,自然承她庭训。
自七岁过后便再未出过闺门。
及至日后被选入紫宫受册封后,便更是舆服严苛,轻易出不?得宫。
长公主彼时?望着小皇嫂终日辗转于四面红墙之下,无怨无悔地操持宫务,却总是笑容浅浅。
再得知她少时?过往,更是心疼的不?得了,当即便打定主意,要好好带她游遍上京。
皇帝亦是怜惜妻子,二话不?说便点头允了此事。
至此,二女?每逢年节便微服出游,及至日后崔恪成婚,便多了一个辛盈袖为伴。
灯宵月夕,雪际花时?,都人如潮水遍及于天街,夜市骈阗的灯火之下,这般结伴同游的年轻小娘子不?知凡几。
可谁又能知,帷帽之下的两张美艳面孔,竟是平日里?最荒唐恣意的长公主和本朝素以?端静闻名的皇后。
今次谢韫诏她,一是询问她近来胎相,再便是将她二人的约定暂罢,说待她平安诞子之后再聚便是。
只?是长公主倒不?觉这孩儿是何负累。
这是个乖巧的小人儿,还?在?腹中便极有灵气,十分体贴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