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柜里的酒全由郑商精心挑选，他觉得搞创作是一定需要一些酒精的，更别说这酒柜更还带着点艺术装饰作用。饮下一口，摩挲着瓶身，郑商的目光在眼前人身上打量，带着点探究的意味。

“你来工作室也有两个月了，目前在做的工作能接受吗？喜欢吗？”

接连的问题让褚风雨瞬间紧张了起来，仿佛又误入了什么面试现场。他颇有些慌乱地也喝了口酒，抿了抿嘴。脑中斟酌了一番，才缓缓开了口。

“之前快毕业在学校找工作那会儿，我其实焦虑了很久。那个时候总会听到，说现在市场上找编剧其实就是找枪手，资历浅的新人根本没有话语权，全是在给别人的房子添砖加瓦。一个刚走出校园的人能找到的所谓编剧工作，不管你多努力，写出来的东西都与你无关。我一直算是个怀有某种可笑理想主义的人，总觉得自己是特别的，是会写出来很不一样的东西。所以，我很焦虑，反感，厌恶，或者说害怕，去做一个没有自己灵魂，没有思想的枪手……”说到这里，褚风雨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一下子讲了太多。于是，酒精又入了口，他尴尬笑了两声，“我其实真的还挺幼稚的。”

“是有些幼稚，”郑商向后仰了仰，靠在椅背上，两人之间拉开了些微妙的距离，“但我挺喜欢的。或者说，我特别希望我身边这样的人越来越多。”

“真的吗？”收到的不是嘲笑而是表扬，这出乎了褚风雨的意料。而在此刻，他才终于完全抬起头，有勇气借着微弱的亮光与郑商对视。就是这一刻间，那双些许迷离的深棕色眼睛好像施了魔法，与其对视的灵魂便会被摄住，褚风雨一下被钉住，心跳得很快。

“当然是真的，我不需要说这种话来骗你。”

是了，褚风雨想，这话再正确不过了。像郑商这样身份这种阶级的大导演，自然并不需要去说什么场面话来恭迎自己，更别说，他还是出了名的直脾气。

“对了，刚才就说了从前，你还没说进公司后的感想呢。没事，随便说，放开说，你的工作能力我很满意，我又不会开除你。”

“好，”褚风雨鼓了鼓嘴，一些话已在唇边，呼之欲出，“后来，进了公司，开始也挺忐忑的，害怕就跟我从前听闻的其他公司一样，想着要是遇到一点不对劲就赶紧辞职，不能真被洗脑。还好，跟着大家一起开了几次会，开启了一些创作上的碰撞，火花，我其实就放心下来了。见到郑导您，还有其他特别可爱的同事，前辈，我就知道我的选择是对的。我很庆幸我的意见我的创作都得到了尊重，所以无论是我写作，我加班，这都是出于我自己的意志的，是我想做的事情，所以我很享受，也觉得很有动力。当然，半年后，一年后，我也许会有一些新的想法，但当下来说，我很享受这样的工作状态。”

就见郑商点点头，似乎是很满意这个答案，他的身体向前倾了倾，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好像发着光一样。

“作为老板，我很高兴听到员工喜欢工作室的创作氛围。同时，作为导演，我也很欣慰，跟我合作的编剧是这样自由的创作状态。”

这样真挚的肯定听得褚风雨晕头转向，他有些拘谨地舔了舔嘴唇，直到郑商将话题再带去另一个方向。他们不知不觉聊了很多，聊了很久，虽然其中大多是郑商在问，褚风雨在答，就比如说他大学时代的趣事，比如他开始写作的启蒙与动机，比如他之前发表或未发表的……聊到兴起时，褚风雨在手机里还翻出了自己之前写的一个短篇，滑动着椅子到了郑商身边，从微信里推送了过去。

“你有时间的话，如果想看可以看看……”褚风雨说得有几分磕绊，郑商抬眼看他，瞬间有几分恍惚——那一秒钟他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可那样子实在是太像小蒋了，甚至那份羞涩都与自己当年在ktv里第一次见他时一样。

可到底为何会这样。

手机在此刻响起了微信提示音，清晨四点半钟，消息来自蒋一木。

[一木]起床了！今天是特别早的早戏，准备去吃早饭了，但还是迷迷糊糊的。好久都没跟你好好聊聊了，也不知道你的剧本写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出关，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