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世上真有这样的母爱,宋宴清挺稀奇地看了王婕妤好几眼。他实在没几分力气,说话也很小声,问她:“痛吗?”王婕妤的手顺着他的目光,朝着自己额头摸过去,伸到半路,才想起自己额头上的伤口。她露出像哭又像笑的表情,神态竟有些局促:“不痛、不痛。你好不好?”王婕妤心念急转,以往儿子可不会这般关心她,不是找她要银子,就是跟她吵架。刚刚竟然开口问她痛不痛,可见这回的病情影响着实大,都改变了儿子的性情。自己这个当娘的好生无用,若是有娘家、有钱财在手,不必靠着哀怜求人也能在宫中请到好太医。若是自己有本事,早些把最好的太医请来,她的皇儿哪还有收这番罪?她的清儿可是皇子,天底下除了皇帝外最金尊玉贵的皇子。王婕妤陷入强烈的自责:“都是娘没用,差点耽误了你,你还想着娘,真是个好孩子。”回想了一下原身的被惯日常,宋宴清选择乖乖闭嘴。王婕妤泣声:“你先前总嫌我,要是能给你换个娘就好了,把你换给贵妃,你就能过上大皇子那样的好日子了……”贵妃武将大家出身,娘家有钱又有兵,自己也生得天香国色,盛宠不衰。而贵妃的大皇子,是王婕妤眼中过得最好的皇子。能跟大皇子比一比的,只有皇后那早夭的嫡子,但早夭没有福分,自然不会被人想起。宋宴清看着她:“不换。”王婕妤哭着,一时没能听清,便俯下身子贴近宋宴清。“清儿,你说什么?”“我说,不换。”看过原身的记忆,宋宴清知晓原身不是什么“好孩子”。但作为一个孩子来说,长歪了必有其缘故。王婕妤想必是那要占极大一部分的缘故。可她自身心理都未必健康,据说当初在家时便挨过无数顿毒打,又何必苛责。正是她挨过最严厉的责打,才万分舍不得下手管束孩子。而且所有假如都是假的,根本没有假设的意义。一句话的事,宋宴清乐得叫她高兴一点。王婕妤听清“不换”两个字,却感动得涕泗横流。宋宴清听她哭了会,假装咳嗽一声。王婕妤便立马不哭了,急忙回头,大喊道:“对了,太医!叫值守的太医来。”顾千岁露了面,说明圣上关注,七清宫内便留有太医留下轮流值守。唤来太医,检查一番。“七皇子恢复得不错,接下来按方服药、好好休养即可,万不可劳心动力。咳嗽是因为嗓子太干涩,饮用些温水润润喉。”
儿子清醒了,王婕妤才肯相信太医所言不假。心中实在欢喜,王婕妤便难得开口道:“赏!”宫女神色微动,拿出送礼的荷包来赏赐给值守的太医。“谢婕妤娘娘赏赐。”太医收了荷包,满足地退去。宋宴清有注意到宫女的神色,回想了一下,在原身记忆里找到原因——王婕妤母子很少赏人,因为穷。这要从王婕妤的出身说起。王婕妤村女出身,家里困难得吃不起饭,跟着逃荒实在过活不下去,就被卖了。几经周转,意外被卖进宫里,随后渐渐长大,竟出落得花容月貌。靠着漂亮的脸蛋和直率大胆的性格,王婕妤受宠了一阵,有了七皇子宋宴清。但她一没什么真才实艺、头脑智慧也并非杰出,短短一两年就被好色寡恩的帝王厌弃,现如今靠着子嗣和位份勉强凑合。母子俩没有娘家可以依靠,本身也没什么积蓄,只能靠发的那点月银度日。宫深似海,处处都是开销,日子过得捉襟见肘。王婕妤非要编皇帝好话,是因为原身期望获得“父皇的宠爱”,但未必没有母子俩只能依靠那靠不住的皇帝生父的缘故。吃了太医的“放心丸”,王婕妤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对于儿子不舍得换了自己这事,她极高兴,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最后不自知地趴在床边睡了过去。彼时正值午后,阳光从糊了窗纱的雕花木窗照射进来,窗影错落堆在她皱巴起来的衣裳裙摆上。宋宴清给宫女使眼色,让她们将人扶到侧殿屋中去睡。一个宫女拿着几个垫子上前,小声解释:“主子一直睡不着。”又用手中的东西示意,可以调整王婕妤的睡姿,让她睡得稍微舒服些。宋宴清便不再管,闭上眼发呆。系统任务还做不了,原身单纯的记忆也已捋清。从出生起,原身就没出过宫门,小时候在王婕妤的宫里住着,略大些就搬出后宫,住进前殿群中的七清宫。十三岁,初中生的年纪,在上书房里当垫底的学渣,没钱没势,日子过得还不如得势的太监,气到自己的嫉妒和各种焦躁的小情绪充斥着小皇子的生活日常。除此之外,当个没心没肺的熊孩子就不会有太多烦恼了,最简单的玩乐也能收获快乐。至于努力用功?努力是不可能努力的,坐不住的小皇子可没那个耐心。斗蛐蛐倒是颇有天赋,学会了摇骰子没半年,已经能随手摇出想要的数。上回原身宫里的小太监赌钱输红了眼,原身得知后,换了身太监袍跑去帮人赢了回来,钱对半分。但被认了出来,成了新闻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