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兰君:“责任只在贼寇,不在你军。”“多谢娘娘宽慰,但宴清要说的是剩下那些倭寇。”宋宴清道,“军中没处死他们,反而留了下来去造玻璃。”“西洋来的许多玩意儿都是玻璃所造,照人纤毫毕现的西洋镜子、以及能放大东西的显微镜、用于战事的千里眼等等……”此时的显微镜便是“放大镜”,尚未到真正显微的程度。王兰君听着,望向一旁:“虹芳,我记得先前工部试着做过玻璃,后续如何?”“回娘娘,虹芳依稀记得造价过高、且产不出西洋来的那么好的玻璃,后来还伤了人,加上各处都要忙,朝中就叫停了工部。”皇后看向宋宴清:“你既然开口,想来是做出了东西?”“娘娘猜得真准。”宋宴清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玻璃小鸟。玻璃小鸟憨态可掬,尾羽却又多几分灵巧俏皮,身、背、股处着色为过渡性的蓝,腹部是透亮的玻璃质地。瞧着简单,但里头不知消耗了多少心力,亦历经千万次尝试。虹芳将这只玻璃小鸟呈送到王兰君面前。皇后王兰君鉴赏一番:“瞧着比西洋来得还更精巧讨喜,想必你费心不少。”但也能挑出毛病,皇后问宋宴清:“有颜色处,里面是否如这小鸟腹部一般透亮明澈;这小鸟做起来要耗费多少人力,多少时日可出如此一只?”“娘娘慧眼如炬,所问皆为关键。”“关于玻璃如何做到透亮已有突破,相信继续研究,很快可以做到无损。像这样的玻璃小鸟套用模板制作,后期简单修饰即可,可短时间、大批量生产。”“如此。”王兰君放下玻璃小鸟,问道,“那你将此物献上是为何?”重头戏来了。宋宴清一早就有犹豫,要不要将造出玻璃的事告诉皇后,交代出去又要换什么。一开始想着卖玻璃,但真正做起来,合计到更长远的事,必须得考虑生产之外的太多东西。好比市场、潜在竞争者背后靠山带来的权力干涉,还有卖玻璃这件事对宋宴清本身可能的影响等等。琢磨完了,就会发现倚靠海定军去“售卖”不太合理。而宋宴清能联合的势力,明显以皇后、宴相代表的“国家股”最为靠谱。虽然这只股票持续不了太久,但目前就是最好的。今日又听皇后提起“以开海为饵”,可见皇后宴相都是真心想要打击倭寇,一来二去,宋宴清便下定决心在今日说出玻璃之事。他提出自己的要求:“儿臣想要将玻璃产地定在洋州,且前三年保密生产。玻璃产出利益,需得支持我扩军练兵至八千或万人。”“就这些?”王兰君微微诧异,而后笑着道,“傻孩子,你这与什么都不要又有什么区别。”
“儿臣要了。”宋宴清道,“要的是娘娘的庇护。”假如玻璃生产之地在洋州,知府得精心挑选、能撑事,如此宋宴清便可远离那些烦心事;同时留下那许多倭寇的旧事,也不必烦恼有人细究;哪怕是为了保护日后那份玻璃之利,朝中也会想方设法助他练兵。反之,则都是未来会产生的麻烦。王兰君思索一番,立时就能清楚少年人心中的盘算。但种种好处,与其说是给宋宴清,倒不如说是给海定军、给沿海受倭寇之苦的世人……回头一纸调令,就能割开宋宴清与海定军,他只余那空荡荡的名声。皇后自己走过那条路,知晓名声有用,但更清楚——权与利的纠葛,方才是通行这世间的神兵利器。不过赞同顾明朗的提议,放这些皇子出去,不就是想看看他们会如何做么。王兰君点了点头:“你现下愿意,那我就代家国就收下这份大礼,其他的事我先答应了你。你是个聪慧的孩子,往后多想想长远的事,去吧。”宋宴清应声退下。许久的这次再见,他看着皇后瘦了不少,想来在京中也很是辛苦。回到七清宫时,李福正跟其他人谈外面海定军。“那个洋州商户自从在京城听到将军要带人回来,就一直逗留京城,不肯离去。”“待到我们回来,又不在一处地方。”“商户听到消息,竟然一路寻了过来,他没注意宵禁的时间,还被值夜的抓了去。别人一问原因,哪里肯信他一个商户如此感恩。”“可遣人去一问,还真是!第二日一早,那商户被送去我们住的地方,得以梦圆。”宋宴清听着,心道原来是这样一个插曲。这时,宫殿内有人发现宋宴清回来了,连忙唤道:“殿下回来了!”七清宫的人还是多唤殿下这个称呼。唯有小马和李福改不了,习惯性口称“将军!”。李福笑着道:“将军,那商户本以为能见着你呢,高兴得厉害,后来知道殿下不在,那遗憾的表情好生有趣,我现下还记得。”“遇见的其他人也客气,知道是我们海定军的人,都要赞一声英雄!”在洋州当地也会受到这样的热情和赞叹,甚至情感更为浓厚,但这里是什么地方?此地可是京城,天子脚下。李福眼下颇有“衣锦还乡”的感觉,虽然他已不记得真正的家乡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