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亲除却相连的血脉,并未给我几多温暖,反而满是取舍难断的凄楚。陛下,为何您要护着我,在乎我?我不明白,您是君王,最不该如此。我也是个人,有七情六欲的活人。文昭哭笑不得,只得打趣:看对眼了便在意,觉得你长得尚可,脑子也够用,天资勉强配得上朕,留着逗闷子,这辈子才不算孤寂。哪知呆久了上瘾,中了你的毒。我没毒,也不敢招惹陛下,您冤枉我。云葳瘪着小嘴嘟囔,小爪子捏上了文昭衣襟垂落的小玉件。你这脑袋瓜里还瞒了朕多少事?再胡闹一次,朕可就真不护你了。文昭眼底划过一丝狡黠,出言试探。没了。云葳才不上当,她可以容许自己耽于情爱温存,却不会放肆到丧失理智。林老为何教你这些御人之策?她灌输给你超越为臣本分的道理,你就没有好奇?文昭不忍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云葳眼底的愧疚鲜明,正是套话的好时候呢。师傅说,这是前雍女君教导她的,她毕生心血又教给了我,是为传承,仅此而已。她是宰辅,眼界高远些,也是正常的。云葳漫不经心咕哝着,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为君需要名正言顺,绝非懂得统御之策便能上位的。即便把这套谋略公然放去学府讲授,于寻常人也无用。不过云家不是寻常人,门生故旧追随者无数,或许林青宜传授她这些,的确是为另一条路做了些筹备的。斯人已逝,云家荣光不复,云葳饶是知晓隐晦,也不可能再与文昭提这些文昭凤眸闪烁了须臾,如此也说得通。林青宜若是得了女帝青眼,女帝为日后与人携手并肩,教导未来皇后为君之道,也无可厚非。可惜那女帝芳龄早殇,而后前雍没落,林家坐罪被灭,林青宜如昙花一现,无力扶大厦将倾。陛下?云葳等了许久都不见文昭开口,疑惑钻出了脑袋,试探道:那云家的事,您就放过臣了?小芷的愿景不会骗朕,既然心之所向与朕一般无二,朕何故再责罚你?你与云崧父子,终归天壤之别。文昭轻叹一声,垂眸端详着这个已然倒在她怀里,却依旧惴惴不安的傻猫,尽心开解。臣的愿景?云葳愈发茫然,无人问过她的愿景啊。东风入律,时和岁稔,谁写的?文昭忽而失笑:小人儿不大,心境高远,朕佩服了大半日呢。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是朕自幼的期盼,是朕祖父和父亲为之付出血肉的愿景。小芷陪朕实现,可好?心事被人洞穿,云葳尴尬又羞赧,复又将脑袋窝进了文昭的腹心,逃避不言。
文昭的魔爪探进了云葳的脖颈间来来回回轻飘飘地挠着,哂笑催促:答话。哈啊咯咯嗷,哈哈好哈嗷,饶了我 抉择寂月对清风, 云霭水空蒙。云葳躲在文昭怀中望月,文昭颔首垂眉,温存的视线落在云葳炯炯杏眼里倒映的泠晖处。回府后好生安养,用些补品, 不可再如此折磨自己, 可记得住?文昭叮嘱的语气满溢关切与心忧, 云葳脑海里的思量太重, 即便今夜把话说开,但云葳究竟听没听进去, 她也没有几分把握。嗯。云葳凝眸望了许久的月色, 心底的思绪千回百转,情绪五味杂陈,已然泛着倦怠。困了?慵懒的小奶音入耳, 文昭敏锐觉察出了异样。嗯。比方才更无力的声音传出, 文昭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还没梳洗呢, 朕可不准你脏着上床。醒醒,去沐浴再睡。不洗,睡矮榻。云葳迷迷糊糊的, 上下眼睑都在打架,悄然顺着文昭丝滑的锦服溜去了一边,蜷缩着就要入梦。文昭有些无奈,虽然对睡觉不洗澡的臭猫心存嫌弃,但身子还是格外实诚地走去了床榻处,给人取了床锦被过来。陛下!一声惊魂未定的呼唤令文昭凤眸一凛,手中拎着的锦被也扔了回去, 压着受惊的恼火冷声责问:大呼小叫作甚?启宁殿下她她服毒了。秋宁气喘吁吁地回应。什么?!文昭顷刻傻在了原地:她人在哪儿?御医,派御医!有人去请御医了。殿下从耶律太妃阁中出来, 让婢子送她去您旧日的府上住。婢子方送她入了府,她下台阶时脚步虚浮踉跄,婢子上前一扶,才发觉她脸色差得出奇。朕要出宫,备车!不,备马!文昭焦灼不已,拔腿就往外走。云葳被二人急切的话音吵得没了倦意,人却还懵着。文昭走到大殿门口,后知后觉地想起云葳精通毒理,便又二话不说匆匆折返,拉着蒙头转向的云葳一路小跑,丝毫没有平日里处变不惊的帝王威仪与沉稳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