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落,除去文昭神色泰然,余下的面色尽皆透着尴尬,宁烨嘴唇翕动半晌,也没想出回应的说辞。云葳把心一横,躬身告罪:是臣唐突,出宫未曾请旨,劳动圣驾,实乃罪过小郡主言重了,今儿是欢喜日子,不提罪过。都坐吧,杵着不累么?文昭打断了云葳的话音,凤眸光转,扫视着局促的几人,好似她才是这府上的主子。陛下,臣无尺寸之功,受不得您的封赏,还请陛下收回成命。云葳逮到机会,试图推拒了旨意,免得过年后,文昭不认账了。宁烨眉心一紧,亦跪地道:陛下,臣与宁家众人食君之俸,受百姓供养,定安侯府百载军户,征战定邦乃臣等职分,不敢居功,亦自知寡才少德,实不堪王怎得?今夜你们母女不想好生守岁了?还是存心不愿见朕欢喜开怀?文昭倏地冷下脸色,将茶杯扔回了桌边:朕的制令当着文武百官宣发了去,你们当这是市井小民的玩笑?陛下息怒。舒静深见氛围不对,随人一道矮了身子。云葳,扶你娘和舅母起来!文昭冷言冷语:你们若再提此事,便是存心拂朕的颜面,不肯受朕的封赏,是瞧不上文家给的尊荣,还是嫌弃朕封的低了?臣不敢。云葳许久不曾听过文昭如此冷肃的语气了,一颗心跳得杂乱无章,颤抖着手去扶宁烨,怯怯嘀咕:娘,起来吧。宁烨摸不透文昭的用意,心知此刻不是犯倔的良机,只得咬咬牙道:臣绝无此意,望陛下恕罪。先前朕派宁烁去南疆平乱,静深因此失了郎婿。你姐弟相依为命多载,朕却还要让你忍痛征战数载,不过一郡王爵位,宁府担得起。文昭站起身来轻叹一声:今日本无去别家搅扰的道理,小民都知晓的规矩,朕自也清楚。但朕思量一通,觉得这里也算不得别家,是以换过衣装就来了。你们这一闹,倒让朕难堪至极。宁烨哑然,云葳语塞,舒静深怔愣当场,文昭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算别家?她拿自己当宁家人么?见几个闷柱子默然杵在那儿,文昭攥了攥拳头,抬脚走到云葳身前,柔声道:跟朕回宫吧,不然宁家上下守岁的温馨氛围要泡汤了。云葳往宁烨身边缩了缩,推拒道:陛下,今夜阖家团圆,臣该留在家里的。小芷要朕今夜把话再挑明白些?文昭幽幽的,抛出了一语惊雷。话音入耳,云葳的脸倏地红起一片,火烧火燎的,耷拉着脑袋回了句:臣跟您回宫。
平南王,新岁安康。文昭唇角微勾,拉过云葳大步流星地踏出了宁府的门庭。 守岁夜深星子明, 爆竹声渐浓。京中长街上,目之所及,皆有红灯笼高挂,家家户户的门面上新桃换旧符, 隐约能听见宅院里的笑语欢声。文昭从宁府拐走云葳, 今夜官道无人, 宽大的马车一路疾驰, 直入禁中。宁烨愁得在府里团团转,今晚文昭的话音游入她的脑海, 令她的思绪凌乱无章。云葳十三岁进入文昭的府邸, 她从没预料到,这一送,竟把女儿彻底拱手让人了!马车内, 文昭志得意满, 端详着过于安静的云葳, 试探道:这是不愿陪朕守岁,还是怪朕出来接你了?陛下为何下令封赏?方才为何又隐晦的提臣与您八字没一撇的关系?云葳双手托腮,努着小嘴, 话音有些幽沉。八字没一撇?!文昭顷刻蹙起眉头,抱臂后仰,眯眼试探道:那小芷说说,朕与你这八字没一撇的关系,是什么关系?云葳一怔,嘎巴着嘴,语塞当场。宁烨推拒封赏, 是你游说的,还是她本就如此想?文昭问得一本正经。云葳捏着手指头, 耷拉着脑袋绞尽脑汁地思量开来,权衡着如何说才能不让文昭生出恼意。哼。文昭哼笑一声:别盘算了,看来你和你娘对朕的戒备心都很重,朕示好反倒错了。云葳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咬了咬嘴唇没接话。还是不肯正视与朕的关系么?躲来躲去的,拉扯了好些年。朕给你撑腰,你怕什么?文昭耐着性子引导,心下狐疑更甚,不知云葳骨子里再度冒出来的疏离,可是因与她分隔两地整整一载所致。臣云葳以指甲扣着掌心,面色格外纠结:臣需要时间,况且家母估计她一时半会儿的,只怕,接受不了臣与您朕只问,你自己怎么想?眼看十九岁了,不与朕结亲,嫁别人,你愿意么?文昭见她支支吾吾的,又犯了急脾气,迫不及待打断她,追问不休。不嫁,臣不嫁别人。云葳这会儿倒是回绝的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