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京城。
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冷白的光,皇宫在夜色之中里显得庄重神秘而安静。
白日炎热酷暑,夜晚竟如同鬼哭狼嚎般寒风呼啸、十分冷寂。
道旁里种了一片杜鹃花,跟着一阵微风在阴暗中摇动,四周静得连草动的声音也仿佛听得见。
宁寿宫,两旁灯火昏暗,正前方是一堵筑在水上的白墙,约两米高,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
一抹金黄龙袍身影入了朱漆大门,脚步声轻浅。他似乎不想过于声张,身后只随了两个个内侍,一个提着照明的昏黄宫灯,穗子在微风中摇曳;一个提着朱木盒子,里边隐隐散着清苦的味道。
皇帝俞靠近宁寿宫,身体就愈发地僵硬,连面颊上的表情都变得死气沉沉了。
入了宫院,穿过小径,还未走近屋门,便听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出,似是身体中积攒了太多的淤泥污秽,声音听起来竟如此浑浊。
在门外看守的老太监抬头便见皇帝那高大威严的身影,身子一抖,连忙屈膝跪下行礼,“老奴参见皇上!”
皇帝微蹙着眉,随即就听得屋里头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可是翊儿来了?”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皇帝眸中颜色似乎变得深了些,暗自压抑着内心汹涌的情绪。
进了屋便见那垂死挣扎的太上皇正倚靠在榻上,颧骨很高,两鬓斑白,脸色暗淡无光,脸上布满像老榆树皮的皱纹。因长久以来的重病缠身,身体早已变得骨瘦嶙峋,连衣袍都快挂不住了。
皇帝到了榻前,俯视着已经是风烛残年的太上皇,眸子深处藏着复杂的情绪,他道:“父皇的身体可好些了?”
太上皇的嗓子经过多年的剧烈咳嗽,早就磨伤了,声音嘶哑得厉害,“还是老样子,朕这把老骨头还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说罢,太上皇又抬头看了眼皇帝,浑浊的眼珠中微微闪过一丝悲寂,“老了,不中用了,子孙都不来看我了……只有翊儿你还记得朕。”
太上皇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发出了懊悔的感叹,“若是当初朕没有将……”
话语戛然而止,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太上皇的喉咙里出来。他面颊咳得通红,好似要将肺都咳出来一般。
一旁的侍女吓得大惊失色,立即上前给他顺着气。
皇帝直直地伫立在榻前,藏在袖子中的手紧紧地握起,手骨处用力到微微泛白,面上却还是一副担忧的模样,“父皇,快把药喝了罢。”
一旁的内侍立即打开朱木盒子的盖子,露出其中一碗乌黑的药汤来。
侍女立即接过药汤,用白瓷汤匙舀进太上皇的口中。待太上皇将一整碗浓稠乌黑的药汤喝下,气才稍稍地喘顺了些。
皇帝看着那已经见了底的瓷碗,面上看不出喜怒。太上皇经刚才那一折腾,变得更加得有气无力了,如今也已经神志不清了,皇帝便辞道:“儿臣就不打扰父皇休憩了。”
太上皇被病魔折磨得不能自己,也顾不得和皇帝叙旧,只能倒在榻上粗粗地喘气,“退下罢。”
皇帝缓缓地退出到门外,见那老太监依旧在门口跪着,便开腔道:“每日的汤药不能断,省得吗?”
老太监把头垂得更低了,神色恭谨地回答道:“嗻。”
皇帝踏出了门,率着两个内侍在幽静的小径上离去,晃过一道道杜鹃花旁,宫灯细细地昏黄灯光摇曳着,愈发映照着几人像可怖的深夜游魂。
他们刚离开不久,屋内的太上皇本是好好地歇息着,却突然就眼珠圆瞪,喉咙猛的逼上一股腥甜,“噗”地一声从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
内侍宫娥顿时乱作一团。
*** ***
南方,临安城。
不知是不是图纸上的方案开始有成效了,临安城玉势见小,如今也不过是淅淅沥沥的蒙蒙细雨。
青黛借着阴雨天气,几日都躲在屋中不出门,只拿看书来解乏闷。
白皙指节翻动着微黄地书籍,纸上的墨字经常淡去,取而代之地是,是秦肆愈发清晰的身影,浓密的长睫,温热的嘴唇。
耳边也轻轻地响着他低沉的嗓音,“夫人该想的,是如何取悦本督。”
青黛怔了一下,立即换了本书来。适才那书枯燥无味,每每看得出神;现下拿了本小人儿书来,书中内容有趣,她总不会再次分散注意力了。
至于秦肆,她思来想去,也不知秦肆那日地话语是真心的、还是戏弄她的。她猜不得,也不敢随意揣摩他的意思。
哎,以后还是少生些非分之想,别再动那些心思罢。
这个念头刚落下,就有三两个内侍从外头抬来一个红匣子,说里头是刚裁好的衣裳。
翠翠立即拿了帕子将红匣子表面稍稍的雨水印子擦拭了去,打开来果然见里头置着几身衣裳。她一激动差点自己就动手取了出来,幸好及时地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