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和了一些,却依旧是不敢放下戒心。即便是坐入了座椅中,也是如坐针毡、不得安心。
秦肆的黑睫微微垂下,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来。他看人总是半阖着眼眸看,似是高傲又似是不屑,身上穿着的丝绒镶金滚边蟒袍也给他添了一股子天然的势压,几乎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
自从老岳坐下,秦肆便不曾言语,这般寂静紧张的气氛,令老岳的后背都快要被冷汗给浸湿了。
他牙齿发颤,碰撞出轻微“咯咯”的声音,脑中的神经几乎紧绷到极限,这才听得主位处高高在上的男人慵懒地道了一句,“岳公公可知晓,寻你的那些人是谁?”
老岳终于等到了秦肆开口,似乎全身都泄下了气,低低地回道:“小的不敢妄自猜测。”
秦肆眉眼温凉,淡淡唔了一声,又道:“可知他们想来问些什么?”
老岳似是明白秦肆话里的意思,长长地叹了声气,随即缓缓地摇了摇头道:“老朽早就把过去的事情忘光了,即使有人来问,老朽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秦肆闻言,面上并不能瞧出几分悦色来,只淡声应了一句,“岳公公果然是个明事理之人。”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听闻岳公公近些年来过得十分凄惨,本督也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这便赐你一座京城的屋宅,安排几个机灵的下人伺候,岳公公就在里边好生安度晚年罢。”
秦肆的话音刚落,老岳便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惊愕。大抵是不信传闻中如猛兽般磨牙吮血的东厂厂督秦肆,竟会这般心慈手软地放过了他。
老岳惊得下巴都在颤动着,半晌了却也只能从黑楠木座椅中起身,又跪在冰凉地面上,一字一顿地感激道:“老朽……谢过厂督!”
谢秦肆的恩赐,谢秦肆顾着旧情放他一马。
他知晓这屋宅是个锁住他残存岁月的金丝鸟笼,却怎么也无法开口拒绝。
即使东厂厂督秦肆,上挟天子,下令百官,独揽朝廷大权。勃勃的野心,世人皆知。
老岳的心底,却依旧偏袒着秦肆,偏袒着少年时就倔强、坚毅得不似一般人的秦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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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老岳被人请下去后,宗元便火急火燎地从外头进了明间来,气急得都忘记向秦肆施礼,便粗粗地道了声,“此人留着必定会成为一个隐患,督主切不可大意!”
秦肆适才还知晓收敛,自老岳走后,他的面上便又恢复了一贯的傲岸冷然。他并不应允宗元的话,只是低声道:“ 他对本督有恩。”
宗元一听便急了眼,“督主曾教导宗元,做大事之人万般不得心软。若是留了他这么一个人,日后怕是要千千万万的东厂之人替他死去!”
秦肆自然是明白其中意思,却还是不由微微地凝眉,叹道:“本督晓得的。”
以他的能力,杀一个人容易至极。
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让曾经的救命恩人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