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有些暗,周遭似乎笼罩着一层淡灰色的迷雾。而这阵迷雾之中,却有细细碎碎的白色细末儿从头顶处落下。
虽是刚过了春,那阵喜庆气氛却留得并不长久,大抵是被这寒冻的冷风给带走了罢。
青黛自然是感觉到冷意了,白日便一直在屋中取暖,看着书本中记载着的的趣事,打发着冗长又无聊的寒冷时节。
这书中的事儿看来看去都是一个模子的,看多了也觉得乏倦。
青黛正想寻翠翠来说说话,忽而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紧接着便传进一道粗粝的公鸭嗓声音,“夫人,宫里头传话来了,皇上请您至宫中一叙。”
青黛闻言,心头便是起了几分疑惑。这般大冷天的,出至外头走路都不利索,还叙什么呢?
她细细回想,便想起春节时,宫里也是有摆宫宴的,只是这次秦肆并未带着她赴了宫宴。
许是这举国同庆的春节已经过了几日,皇上稍稍地得了空,便邀着她和秦肆一同聊些闲事去罢?
如此,她便赶紧朝着外头应下了。
这天儿冷得很,丝丝凉气都往衣裳里头冒去。青黛身子骨弱,便披上了一层织软毛的斗篷,抵御着几乎是无缝不钻的寒气。
开了房门,便能见着撑着纸伞的内侍。
能留在督府中做事的内侍都是人精,青黛刚踏出房门去,守候在外的内侍与她隔着一些距离,那画着缥缈红梅的纸伞却已凑到了她的头顶上,隔绝了漫天飘散而来的雪花。
路上的雪已经积了很厚了,踏在上头便能踩出一个比雪面要深一些颜色的脚印来。
如此,两串深深浅浅的脚印便顺至了督府大门处去。
大门外,已经候着一辆马车。
马车的装扮是东厂督府一贯的风格,暗色绸缎上绣着一圈威武的玄色大蟒。远远看着,便觉得一阵不怒自威的气势直面逼来。
而马车前,正立着一名微弯着腰的内监。约是三四十的年纪,面上画着浓厚的白粉,几乎未有一丝红通的血色。
宫里权势大些的宦官,便都是这幅打扮的,所幸秦肆并不喜这般。
而这人,青黛是记得的,他正是一直在皇帝身边伺候着的徐公公,今日竟是由着他来请她入宫了。
青黛虽是东厂厂督秦肆之妻,面子也不至于大到能让徐公公亲自来请她。
青黛总归是觉得有些不合适的,还未待她说出一句奉承话来,那端站着的徐公公便向着她做了邀请的姿势,又掐着尖细的嗓音道:“厂督夫人,皇上正在宫中等着您呢,请上马车罢。”
青黛闻声,便是款款地回了礼,“谢过公公。”
马车中,早已备好了燃烧着的暖炉,车厢中倒是比外头要暖上个好些温度。
马车不疾不徐地行着,大抵是今日大雪,路上并无多少行人,无人物堵塞,他们很快地就行至了宫中。
皇宫,错落有致的琼楼玉宇如粉妆玉砌。
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高啄檐牙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浸了一层朦胧的灰意。
雪纷纷扬扬的下着,遮没了重重朱门,遮没了深深宫院,雪花纷飞,仿佛要为皇宫拂去藏在深处的脏污尘埃。
铜狮脊兽都落满了白雪,绿瓦红墙似乎都成了雪景中的陪衬。
宫中也少有人影,宫径中空旷,四望茫茫,苍茫满地。
只有徐公公一人走在前头,不急不慢地引着青黛入了宫去。许是徐公公的派头大了些,自宫门进来时,后头便又跟着一众低眉顺眼的内侍宫娥。
青黛就这般慢慢地走着,却隐隐地觉得心底有些不舒服。大抵是这宫里太安静了,以往即使是下了鹅毛大雪、落了狂风暴雨,宫中也有好些宫娥行来行去的,今日却好久都没见到几个人影。
她不禁抬起眸子来,看向前头引路着的徐公公。
她这个角度只能瞧见徐公公的侧脸,却不难看出他的面上带着一层笑容。笑容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在那层浓厚的白粉的装饰下,却透露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青黛下意识觉得后背一凉,脑子似乎也跟着清明了一些,匆匆地回过神来。却猛然发觉此处的路非大道,而是弯曲的小径,也并不是去往御书房的路径。
她倏地就起了一阵疑心,心里闪过好几个猜测,脚步也渐渐地慢了下来,低声询问道:“徐公公,皇上此时可在御书房中?”
徐公公微侧过脸,脸上依旧挂着一副僵硬的笑容,恭敬答道:“回厂督夫人,皇上此时正是在御书房中。”
青黛不由得微微凝眉,声音里都带着一丝丝的防备起来,“可这条路,似乎并不是去御书房的路。”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徐公公顿时便停下脚步。嘴角的笑意已经落下,描白了的眉蹙起,语调却是平平道:“奴才也只是听主子的吩咐办事,请厂督夫人不要为难奴才。”
青黛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脸色骤然一沉,心底也开始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