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辑,应是监察司介入。你被训诫,报房的撰稿人和签发人肯定也讨不了好。”
“司”乃官署之名,是柳国正经的国家权力机关。但监察司是什么,吴一不知道;监督什么,察举什么,吴一也不知道。他无奈地耸耸肩:“既然‘台辅’容不得‘人’,我不如趁早走人。”
相柳垂眸,神色复杂。
芙蓉在柳国生活了二十余年,比吴一更能体会沉默的恐惧,但她还是辩解道:“若要掩盖大妖作祟,维护自己威名,台辅早该提前诛杀妖邪,断不会允许它在开阳作乱。治水之事千头万绪,台辅未必注意得到地方官员的行为,让你闭嘴肯定不是他的授意。”
吴一平静地说:“我不了解你们的世界,也不理解你对麒麟的崇拜和敬重,我只知道柳国出了问题。如果与麒麟无关,那与谁有关?”
芙蓉语塞。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怪麒麟,难道怪先王吗?
先王驾崩五年了。
玉座上无人镇压天地死气,天灾和妖魔不断增多,国土渐渐荒芜,但是,柳国至今未有大乱爆发。先王从助露峰那继承发扬的制度,至今有条不紊地运行着,它避免了柳国百姓陷于战火,因此,芙蓉不敢怪先王。
雁国延王依靠个人努力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而柳国盛名在外的从不是哪任刘王,而是法治之名。柳国走到如今,靠的是制度和法律,而它确实已经做到了常世中穷尽人力所能达到的最和谐的社会治理环境。
监察司的存在,仿佛只是国家处于光明中必然投下的暗影。
芙蓉黯然道:“希望台辅快点找到下一任君王,届时一切会变好的。”
君王即位即入神籍,天灾就会减少,妖魔也不会入侵,其影响非凡人所能想象。
蓦地,相柳发出一声嗤笑:“想要让柳国变好,必须依靠王吗?柳国必须要有王吗?”
芙蓉愣住。这是相柳第一次在她面前表露这样的情绪。“如果没有王……”
如今的柳国就没有王。五年来,刘麒非但成功避免了诸侯自立、战火连天,还坚持延续先王仁政,持续完善法律,提高行政效率,强化各级官员的执行和监督,甚至把天灾救援和妖魔防御都列入公共事务,仿佛朝廷还将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面对玉座无人的窘境,以致必须把这些东西固化成制度。
国家必须要有王吗?天纲说是的。天纲代表天帝的意志,规定了世界运行规则。天纲规定十二个国家必须有十二个王,赋予王镇压天地死气的神威,光这一点,就足以惠及万民。但除此之外,王对国家的意义到底有多大?
眼见着芙蓉沉默下去,相柳一哂:“极南的奏国治世达六百年,你脚下的雁国存续了五百年。两国君王轻徭役,止兵戈,休养生息,社会达到基本供需平衡后再无重大改革。柳国花费数百年推崇法治、固定制度,君王已无需开拓,守成又为何非君王不可?对于如今的柳国,王,可有可无。”
相柳眼风扫过吴一,他没有说的是,在虚海彼岸,吴一的来处,那个世界的人们茹毛饮血之时,常世已然刀耕火种;如今那边之人苍天可踏,常世依旧在君王更替之中循环往复。常世不会变,所以柳国才敢不需要新君。
芙蓉沉思良久,蹙眉摇头道:“不是的。柳国制度再好,法治地位再崇高,吴一还是因为一句真话被迫流亡。没有一套制度能解决所有问题,要有人牵头去改变,否则,活在岁月静好里的人永远在高唱赞歌,而如吴一者却永远在流亡,柳国社会将永远停滞不前。君王拥有天命和民心,他必须去改变苦难者的苦难,而非尸位素餐地守成。我相信,能被刘麒选中的王,一定不会轻易撼动柳国法治基石,也一定愿意为了百姓活得更好而鞠躬尽瘁。”
话音未落,相柳悄然露出讥诮的笑容。芙蓉咽了口唾沫,梗着脖子继续说:“社会必须向前发展,说真话者受训诫,那就是先王的制度设计还有瑕疵,那就需要后来者去弥补。如果我是王,我承天命,一定会为了百姓去做改变。”
——我想改变这个世界。
相柳脸上讥笑一敛,深深打量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姑娘。他低问:“谁有资格为新王,只有麒麟知道,你就这般信任刘麒?民间盛传,黑麒麟乃不祥之兆……”
芙蓉叱道:“无稽之谈!麒麟永远代表国家利益,连凶吉之兆都赖到刘麒头上,恕我完全不能认同!”
相柳再次露出复杂神色。吴一从自身经历推导出刘麒有过,芙蓉却近乎毫无理由地相信着刘麒。
芙蓉吼完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世间多白麒麟,而刘麒是黑麒麟,难道仅因毛色迥异,就质疑麒麟的本质吗?麒麟诞于舍身木,带着正义与慈悲出生,芙蓉虽从未见过刘麒,亦未受过其恩惠,但作为柳国百姓,她信任国家瑞兽,也信任这世间的仁慈与善良。
相柳未再辩驳,两人面面相觑,骤然沉默下来。
吴一这才弱弱插进话头:“咳……”
相柳和芙蓉转头望向他。
“你们,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