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王名讳。时间过去太久,如今凡人只知刘王,已不知刘王登基前的真名了。
芙蓉反手用力握住相柳:“先王已逝。希望那个未来和你一直走下去的人,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好到永远不会独自抛下你。”
相柳摇头:“是我抛下了他。”
“……”
失道之症来势汹汹,最终麒麟病愈,先王山陵崩。到底是谁抛下了谁?
芙蓉沉默片刻:“那么,希望你将遇到的那个人,好到你不忍抛下。”
相柳还是摇头:“麒麟孑然天地,无父无母,无亲无友,唯王命是从。可若为黎民社稷,再好的人也终将被抛下。”
芙蓉不解。此刻的她并不能理解相柳这句话背后的深意,但她依然紧握住他道:“汝非孑然一身,前方刀山火海,我虽生如蜉蝣,亦愿与你同往。愿我萤火之光,陪你度过长夜,引你去寻同路人。”
“即使是同路人,也不可能没有分歧。”相柳轻轻抽回手,他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但芙蓉知道他说的是陶唐。
“那么,希望那个和你一起走下去的人,好到能与你坦然面对分歧,绝不彼此抛弃,永远风雨同舟。”芙蓉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她的力气在流逝,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相柳低声问:“如果你是王,麒麟告诉你,你的政令已经背离民意,可你已经无路可退,也不知前方正道为何,你要怎么做?”
芙蓉迷糊地睁着眼,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问题。她好像连相柳在说什么都听不清了,当然也不可能回答。
“帮我把父母姐姐叫来吧,我有话要说……”芙蓉含混地说。
“……好。”相柳轻声答应。
房间里弥漫着药香,病榻上的姑娘陷入沉沉昏睡之中。
宋氏夫妇互相搀扶着坐在芙蓉床边,默默垂泪。
如今已到最后时刻。
眼看丫鬟给芙蓉灌下一碗千年老参汤,便是要等着她回光返照的最后一刻,交代遗愿了。
芙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老去的父母,千言万语梗在喉头,不忍再看双亲垂泪,只得闭上双眼说话。
“父母的养育之恩恩深似海,芙蓉无以为报。”芙蓉说一句就要停下来喘息一阵,“如今女儿先走一步,望二老与长姐各自保重。”
话音刚落,宋夫人便再也憋不住声音,“哇”的哭了出来。
“相柳呢?”芙蓉伸出手轻拍母亲的膝头,低声问。
“我在。”耳边传来相柳依旧冷冷清清的声音。
自芙蓉家人到来之后,相柳就一直站在门外,骤然听见芙蓉叫他,仿佛眨眼之间便出现在了芙蓉床前,行走之间连一丝轻风都未曾惊起。相柳站在床头凝视着面色回复红润的女子,神色复杂,眼角眉梢都是不忍。
芙蓉自知此刻已是回光返照,也不避讳父母在场,直接将心底的百转千回和盘托出:“你知道我心悦你吗?”
“知道。”
“何时知道的?”
“……端州救你回来那夜。”相柳顿了一顿,还是如实回答了。
那夜迷乱,芙蓉只记得自己强行掐住下身的痛,可相柳却从她的胡言乱语中发觉了那一丝真心。
——会对着他硬起来,又舍不得伤害他,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呢?
“多好。原来你知道。”芙蓉叹息,“你不介意送这样的我一程,我很感激。”
相柳欲言又止。
“与你观点交锋,与你探讨思辨,是我病中最快乐的时光之一。只恨此生匆促,须臾便是别离……”
相柳轻柔地拨开芙蓉散乱在脸颊上的头发,替她仔细整理鬓角,露出那双曾经璀璨的双眸。他平静又坚定地同她对视,轻声问:“我问过你两次,如果你是王,麒麟觉得你的政令已经背离民意,而你已经无路可退,你会怎么办。你还没有回答我。”
芙蓉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相柳波澜不惊的脸上,缓缓答道:“我会退位让贤。”
“退位意味着死。”相柳的声音和表情一样平淡,仿佛这是他们之间又一次平常的讨论,还会有下一次,再下一次。
芙蓉道:“背离民意即为失道,而我又找不到正道,天命已尽,不死如何?但不能让麒麟陪着我一起死。他活着,就很快会有下一任王。没有什么漏洞是不可弥补的,我做不到,后来者肯定可以做到,只是那个开万世太平者不是我罢了。何必让麒麟因我的错身死,让百姓再等舍身木结新的卵果呢。”
相柳深深闭了闭眼,良久不语。
宋夫人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听着这两人临到诀别还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忍不住想要插话,芙蓉却用力回握了母亲,轻轻摇头。
“你怕死吗?”相柳问。
“怕,如何不怕。可怕有何用?我尽力去做我想要做的一切,珍惜值得我珍惜的一切,便也没有遗憾了。”芙蓉答。
“真没有遗憾?”相柳又问。
芙蓉凝眸深深看他一眼,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