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向荷花池内丢石头。
却正是白云意。
洛澜心觉古怪,便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白云意稍有些紧张地抬起头,见了是洛澜,一瞬间紧绷起来的肩背又放松下去。
那人……倒真是说话算话,说了放自己走,倒当真不来寻。
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还是隐隐有点失落,白云意轻声道:“洛公子,喜事将近,恭喜了。”
“多谢。”洛澜在他身侧,寻了个石头坐下。“在想事情?”
白云意轻轻嗯了一声,又把手中的一颗石子往荷花池中一丢,发出咚的一声水响。忽问:“可能问这句话太冒昧…洛公子是天生就不喜欢女子么?”
洛澜想了想,说,“其实也不算。…锦墨被送走的时候我才只有十六岁,对男人对女人我都没什么正经想法。后来满脑子惦记着锦墨,也没什么心思再想别人了。”
白云意嗯了一声,轻道:“你们二位真是神仙眷侣,旁人羡慕不来。”
又微微有些惨淡地一笑,说,“可能说来好笑…在去极乐宫之前,我是有过喜欢的女子的。是我的表妹。后来…”他摇了摇头,“大概是嫁人了,希望有个好归宿罢。”
洛澜了然地点点头。
“现在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了。”白云意望着荷花池被他的石子打出一片一片涟漪的漆黑水面。
“洛公子,你只怕不知,极乐宫调教人的那些手段。”白云意轻轻说,“我这样的身子,已经不可能再去与女子欢好了。”
“甚至…”白云意声音里带着点寒凉,“我连自己抚慰一下身体都做不到。”他伸出白皙纤长的右手,放在自己面前望着,“刚去那里的时候,经常被灌了药放着,敢自己碰一下就往手上抽十鞭子。被抽了几个月,终于牢牢记住了,难受到要炸了,痒得要疯了也不能碰,只能求主子碰。现在一想到自己抚慰,就觉得手疼。”
白云意的眼睛似望着水面,也似什么都没有在看,又继续说:“前面也早就被调教透了,当时受的那些,我连想都不愿再去想。他不说一句话,我泄都泄不出来。…现在放我走,我这个样子,还有哪里可去。”
他往荷花池里又丢了一块石头,轻声说:“但我能好端端活到今天,也是他手下留情…我现在居然忍得难受,想回去让他上我,我是不是贱得厉害。”
洛澜沉默了一下,轻声说:“厉堂主那个人…”
“他是个感情很淡的人。”白云意摇了摇头,“我后来知道,他对我这样,是因为极乐宫的奴宠都是这样的规矩。萧艳楼他们动辄把奴宠玩死玩烂,厉堂主倒是一丝不苟地守着规矩训我。…呵,要不是那样的人,又如何掌得了刑堂。”
他沉思一会,又笑笑,“和洛公子说了这些,真是抱歉。可我也实在没别人可说了。”白云意垂下眸,“我这几年实在…但说出来只怕你笑,厉端他功法反噬,我现在却也忍得快疯了。”
洛澜静静看着他,并未说话。此时,白云意其实并不需要别人给他出什么主意。
白云意笑容里带着一丝落寞,又轻声说:“身为男子,却只有在男人身下才能得到欢愉…想想就觉得贱得要命。”
洛澜怔了一下,却忽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你在骂我么?”
白云意这才恍然发现自己与洛澜说这句话未免太过失礼,不由得面红耳赤起来,“不,我不是…”
洛澜笑了起来,道:“我这个人只有两个长处。一个是脸皮厚,一个是想得开,这两点我还算自傲。我自然知道你不是说我。但你若觉得我这样不算什么,那你又何苦自轻自贱。”
白云意苦笑道:“洛公子岂止这两个长处…”又低声道:“多谢洛公子。”
正在这时,一道匆匆的脚步声顺着庭院步道走来。洛澜还未起身,就被一个温暖的身体紧紧从后面抱住。
“阿澜抛下我走了这么久,好狠心。”沈锦墨把头埋在洛澜颈侧,又一把将洛澜提起来,横抱在自己怀里。
洛澜又好气又好笑,知道这人最近黏得简直一刻都抛不开,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头,又向白云意挥手告别,任沈锦墨横抱着自己往卧房的方向走。
白云意坐在寒凉的石头上,默默望着这两人远去的身影,忽一把将手中剩下的几个石子都丢进了水里,长身而起。
天极阁诸人住的客房在何处,白云意当日负责安排,他自然知道。七拐八绕地绕进那片竹木小筑,白云意忽然意识到,自己当日或有意或无意,给厉端安排了角落里最僻静的一间。
此刻,那间卧房的窗边,隐约能见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默默坐着,看身影,是在反复擦着一把长刀。
白云意沉默半晌,忽走上前去,飞起一脚,踢开了那扇房门。
厉端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与白云意正正相对。
“厉堂主。一夕欢愉,要不要?”白云意扬起下巴,眼睛里似乎燃着一簇暗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