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沈锦墨又一次不发一语地从外面风尘仆仆回来,默默向自己卧房走的时候,薛晓一把从后面揪住了他。
“…你怎么回事!”薛晓咬着牙,连月没好好睡觉的眼睛里全是血丝。“伤成这样?给我看看!”
沈锦墨垂着眼睛,不肯说话。这一次他回来时整个人似乎已脚步不稳,摇摇欲坠,虽穿着一身沾血不显眼的黑衣,但薛晓眼尖,一眼就看见沈锦墨背上腿上都有几道刀伤。
“…不是大伤。”沈锦墨坐在榻上,眼睛几乎已没力气睁,任薛晓匆匆忙忙给他处理几处创口。“想到白藏渊以前在山海书院里容身,便又去闯了一次。”
薛晓一边拿伤药白布给他一层层包扎伤口,一边皱眉道:“山海书院里没剩几个好手了吧?还能伤到你?”
沈锦墨声音平板地说:“没敢杀人,怕失控,所以就多费了些力气。”
薛晓停了一下,深叹了口气。
上一次,沈锦墨在沐阳城与数个孤灯教的堂主动上了手,他寒毒积蓄太久,一刀将一个对手割了喉、被鲜血泼了满身之后,再控不住杀意,竟将那个堂口数十人杀得没留一个活口,又过了半天才缓回神智。清醒过来之后,沈锦墨望着满地横七竖八的尸骸,默默伸手覆住了脸,却被手指上的层层血污震得浑身战栗了一下。
洛澜离去后,再没有什么人能在失控边缘把他扯回来了。
…然而,若真放任自己疯下去,又还有什么脸去见他。
在那以后,沈锦墨再与人动手,无论怎样险境,都强忍着不让自己见血。但刀剑无情,硬生生控制自己不见血光又哪有那样容易。便是如此,动手之后也总需在密林深处胡乱毁损树木发泄一阵,待精疲力竭时才带着一身伤强撑着归来。若薛晓这次不去问他,只怕又是随意自己乱包一下,再昏睡一晚,第二天刚天明时便又跑出去了。
薛晓把沈锦墨身上的数处外伤都包裹好,又伸手探他腕脉,却一探之下,就皱起眉头,踟蹰着问:“…这种寒毒,一直不疏解到底会怎么样?”
沈锦墨唇边勾起一个类似于冷笑的表情,道:“我怎知道。天极阁里难道还有别人会一直不做那种事?”
“…你,”薛晓大皱眉头,只觉沈锦墨体内毒素最近沉积得已愈发危险,用针药几乎再压不住了,思索再三,才不禁犹豫着说:“…阿澜不知道哪天才能回来,你…总不好真的为这个把自己弄死。实在不行,找别人试一次?他又不会怪你。”
沈锦墨站起身子,眼神一瞬间沉冷下去:“…别提这种事。”
“那你要怎样!”薛晓也冒了火,“阿澜还等着你救,你自己先倒了?寒毒已经郁结在五脏六腑之中,是不是每天都要发作整夜?你还能熬几天?”
“…发作整夜也没什么。”沈锦墨偏过头去,声音平淡。“疼得狠了倒没力气胡思乱想。”
“你…”薛晓憋了一股邪火,想也不想就咬着牙说:“实在不行我帮你一次又能怎么样!我不也算是你兄弟!就当被狗咬了!”
话没说完,就被沈锦墨一把推出屋子,房门在他鼻子前面咣地一声狠狠关上了。
门内,沈锦墨一句话都不肯再说。
薛晓沉默了一下,长长叹了口气。
“行吧,我再去给你配几副药压压。但都是治标不治本…唉。”
刚要往自己的书房走,白云意迎面匆匆过来,说道:“薛庄主,我正要和你说一声,我在白家老宅里翻到了一点东西。”
薛晓眼睛一亮,连忙问:“是什么?”
“半封信,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夹在一本旧书里面,但很可能是白藏渊母亲写的。”白云意一边步履匆匆地与薛晓一同往书房走,一边说,“白凌翰和白藏渊是异母兄弟,白藏渊的母亲似乎是上一任白家家主白鹤年的婢女,后来生了孩子后母子俩都被养在外面了。白藏渊幼时与母亲的居所是白鹤年购置的,这居所里里外外我们早已查过,没有线索。——但昨日寻到的那封信上却有另一个地名。”
“是什么?”沈锦墨不知何时已跟了过来,眼睛深处闪着暗火。
“到底有没有关系还不好说。”白云意将怀里的那封纸张早已泛黄的信取出。“只是略略提了一句。”
纸张上,是女子娟秀的小字。絮絮地讲了些生活琐事,最后写了一句:“昨日渊儿在梅树下大石上摔破了腿,说他想念父亲。若官人也能一齐来听梅居,那便好了。”
这张旧时信纸早被不知何人一撕几截,旧书中所夹着的只是中间一段。若不是“渊儿”二字,绝看不出与白藏渊有任何关系。
“听梅居。”几人看着这张旧信,只觉仍是一筹莫展。一处童年时曾去过的地方,又不知到底是何处,又不知白藏渊到底有几分可能当真藏在那处。这一点蛛丝马迹,与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沈锦墨忽问:“白藏渊母亲是哪里人氏?”
白云意迟疑一下,拼命思考着昨日在老宅中看到的卷册和账目往来。“可能是咸宁,不,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