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里打着旋地传得满院子都是,那个经历了苦难折磨的女人此刻不再沉默,冰冷的语言穿过冰冷的窗棂,冷嗖嗖地扎进周昆心里。“婶子……俺……”周昆心里一阵强烈的委屈涌上心头,可杏枝说得没错,自己确实欺了良心,而且同时欺了两个女人的心,他感觉喉头发甜,脚下晃晃悠悠站不住。周昆自然不是杏枝口中无情无义之人,相反,周昆最在意的,恰恰是杏枝给过自己的恩情,不为此,他也绝对不会为了杏枝拼命,求蓝三叔一家收留自己,更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或许每个人此生只能顾得来一段恩情,为了这一段恩,便要辜负另一段恩,周昆想起杏枝昔日的恩德,心下更加内疚绝望,他蹲在地上抱着头,迷迷糊糊地靠在墙角。“婶子……俺对不住你……俺……”周昆愧疚地喃喃到。“既然我活着碍你和小情人的眼了,那俺就成全你,反正这世上没谁有良心,俺也不牵挂了!”杏枝的屋里传来坚定而决绝的话音,周昆听出了杏枝话里话外寻死的意思,吓得连忙起身要打开杏枝屋里的门,可杏枝早就把门反插,任周昆怎么活动都活动不开。“婶子,开门,开门!别干傻事呀!婶子,都是俺错了,婶子,你开门成不成啊……”周昆大声叫喊着,蓝家一家人先后醒来,听见周昆带着哭腔的急促叫喊便全都赶忙围过来。“儿子,咋了?”张巧婶儿疑惑却关切地问到。“杏枝婶要寻短见,她把门插上打不开了!”周昆急得掉了眼泪:“都怪我,都怪我,我不是人,我命里犯了让对我好的人出事,我不应该呀……”周昆一pi股坐在地上,绝望地哭喊到。“行了,昆子!这和你没关系!”蓝三叔坚定地说到:“没什么命里定了的事情,他娘,把钥匙拿来。”见钥匙打不开蓝三叔索性飞起一脚“咣”地把门踹开,只见房梁上悬着一根裤腰带,杏枝挺着老大的肚子哆哆嗦嗦地站着,就要把裤腰带套在脖子上。“哎呀我说大妹子,你都快生了咋还整这出呢,这到底为了啥呀这是。”张巧婶儿见状心里也急了,赶忙扑过去拽住杏枝的手:“妹子你咋这么糊涂呢,你要是死了你肚里的孩子咋整?俺们都是当娘怀胎过来的,你说你这是为啥呀……”张巧婶儿一席话说得杏枝跪在炕上,抱住张巧婶儿呜呜地大哭起来。“姐姐呀……俺没依靠了……俺不想活了呀……”杏枝在苦难中保护自己的所有坚强尽数褪去,乱世中的弱女子所承受的委屈,此刻终于再憋不住,汹涌凄凉地倾泻出来。“傻妹子呀,俺们就是你的依靠呀……再怎么着,你还有个孩子那,咱女人活着,不就为了孩子嘛……”杏枝哭着哭着突然身子一紧,倒在炕上痛苦地嚎叫。“妈呀,这是要生了,老蓝,快去叫郎中!”张巧婶儿急忙说到。“郎中你个嘎啦哈!叫产婆!”蓝三叔飞快地和张巧婶儿斗了句嘴,便急忙跑出屋。(苹果手机使用safari自带浏览器,安卓手机使用谷歌浏览器)“俺婶子要生了?”周昆又急又喜,凑到跟前却不知道做什么。“去去去,老爷们搁着添啥乱,赶紧走,走啊,赶紧的,咋,生孩子你还能替?”张巧婶儿把周昆赶出屋,便急忙预备烛火剪刀。周昆出了屋,只听屋里传来一阵阵女人痛苦的嚎叫声,他仿佛感应到什么似的猛地回头,只见燕子倚着门框,幽幽地盯着周昆。“你……和杏枝……有事儿是吧。
”燕子的脸阴仄仄的,沉得吓人,周昆心里一阵慌乱,一阵恐惧,他刚想张嘴,燕子便转身回屋,砰地把房门掼得老响。“完了,全完了……”周昆呆呆站在原地,感觉自己仿佛在不停下沉,下沉……快到中午前儿蓝三叔请来了产婆,产婆进屋同张巧婶儿一起忙活,蓝三叔则不停地往杏枝房里送盆送水,燕子的房门紧紧关着,听不见里面的声音,周昆呆呆站在院子中央,觉得自己十分多余,他心里乱得不行,只好出门走走。北方的冬天实在不适合人们在街面上走,若非办事的人们不得不去,否则没人愿意顶着刀子似的寒风四处乱转,周昆走在街上,越走越绝望,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或许自己的出生从根本上讲就是个错误。“唉,要不死了算了……”周昆抬起头,突然发现自己实在没有了结自己的勇气。没办法,自己从小到大都在想着怎么活,从来没思量过“死”,无论是什么时候死,还是怎么死,对于一个奋力求生的人来说,都是近在咫尺却不愿思量的事,可现在……周昆觉着自己或许早就该死,或许早该死在周家败落之前,或许在自己奶奶去世,娘被当着自己面再次强占的时候,或许在当初被恶孩子们欺负的时候自己就应该被人家打死,或许自己当初就应该豁出性命和陈安一众人同归于尽……周昆觉着奇怪,偏偏在自己的日子过得越来越说得过去的时候自己反倒想着怎么死,而自己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反倒想着活着,唉,人到底该咋面对自己的生活?不过本就什么都没有和拥有过再失去相比,周昆接受不了后者,并再也经历不了又一次失去了。就算不需要任何理由地活下去,接下来该怎么办?燕子会把自己赶出来,杏枝觉着自己是个负心人,同样不会再接纳自己,故时的土房子早就倒了,槐乃村再无自己容身之处,周昆能选择的,只有流浪,远走他乡,或许应该去山东找自己的外公——老烟叶子,可一来山长水远,二来自己都不认识自己的外公,茫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