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雨,黄昏晓,又是个阳辉映尘的时刻。
吉星留意着楼外的彩霞,一不注意木屐磕在木梯上,绊倒后被走在前头的吉安一把揪住衣领提回去。
“嘿嘿谢谢吉安姐姐!”吉星粲然一笑,拍拍膝盖上的灰,“唔,那个……这座小楼先前一直没住人吗,这么多灰尘会生病的呀……”
吉安没有回头,手指揩了些扶手上堆积的薄灰:“也不是很脏,就懒得打扫了,反正楼里那位也不介意,她平时都不睡这边,也不喜欢她在的时候还有旁人……”
“不住这边?”
吉安看着最后一层楼梯,故意停下来去推楼道间的小窗,声音不大不小,对着吉星耳提面命一番:“你留在林宅是得注意很多,但在这里……我给你说啊,楼上那人清傲得很,明明干着娼妇的事儿,一天到晚板着个脸装作厨娘下女啥的,到处抢活儿干,你说……是不是这儿有问题?你在这儿,想怎样就怎样,不用太顾及她面子。”
背后没人吱声,她回头瞪人,正好撞见吉星满脸堆笑的,拿着大爷赏给辛夷的东西在撒野,急忙走过去从她手里抢回西洋表,揪她耳朵。
“我说是一回事,你干又是一回事,懂不懂?”
吉星哎哟哎哟叫着求饶躲开,毫不遮掩地喘气吼她:“不是你叫我想怎样就怎样嘛!”
吉安被哽得心窝子疼,真是个傻丫头,她说那些话是成心羞辱辛夷不假,可她从未当过辛夷面做出不合规矩的事,没被辛夷抓着把柄就意味着她不能向林原森吹耳边风,可如果吉星当着自己面让辛夷不满了,那她不还得被大管家扒层皮。
想到什么,她转眼变脸,笑得和善大度地推她继续上楼:“没事的,她本就是个闷油瓶子,你只要别弄坏小楼里的东西,她是真的不会责怪你的……我着急是因为那是大爷的东西,你看看你这小身板……”
停在房门前不去敲门,而是拽紧吉星的手腕,居高临下地细细瞅她,语气谦和,倒有种纡尊降贵的讽刺感:“你长得可比里面那位漂亮,用点心……大爷有了那个心思,你就不愁荣华富贵了……唉!这小楼怕是很快就要换主咯!”
吉星看她一脸的痘褶子忍不住翻白眼,被推搡着直接从门帘里扔进去,摔得四仰八叉躺着。
骂她狗仗人势欺人太甚也不太对,多半是林原森有意无意的轻视辛夷,这些下人才敢学着目中无人,随意欺压羞辱人。
吉星听着脚踏声越来越小,才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灰尘疼痛,急急打量四周。
正方的格局一览无遗,窗户挂着灰白色的纱帘,窗下是黑色长桌,放着一台缝纫机,一迭书,正对着一排衣柜一道穿衣镜,白色大床罩着米黄的蕾丝圆帐,脚下是贵妃椅脚踏,似曾相识。
到了,近了,才觉情怯。
辛夷意识涣散,喉咙发干,隔着蚊帐看见床边站着一人,便张口要水,声音暗哑的仿若溺水。
吉星没动,朦朦胧胧的看着床上那人挣扎着再度昏睡,捂着嘴躺回地板上,五指死命攥紧床幔无声嘶嚎。
风中有血腥腐坏的味道,她能感到它吹拂着,来得迅猛又温柔,像冰凉刺骨的河水漫过膝盖,灌入口鼻,酸涩苦楚,冲击着她的眼睛喉咙,让人扭曲咳嗽不止。
她伤的很重,吉星轻轻掀开蚊帐,尽量不抖动上面堆积的灰尘,辛夷扭头睡着,眉骨,颧骨和脖颈都是淤青肿团,嘴唇干裂皲着血印,头顶黄棕色的膏粉药剂,似是被粗暴扯落过一撮头发,黄脓间还浸着血水。
她睡得难受,想拿手去挠头顶发痒的地方,被吉星制止,温柔的抓住她的手,替她吹那片药臭的伤口。
“……不痛不痛……辛夷……吹吹就不痒了……”
吉星压抑住哭腔,轻声哄她睡觉,拿出藏起的青霉素给她打了一针,又兑了些热水替她抹身子换药。
她的小指指甲断裂,她的大腿根布满新旧针眼,她的肋骨一边高一边低,应该是早先碎过,背后深深浅浅的鞭痕,牙印,下体红肿发炎,渗着豆腐渣般灰绿的白稠液体,腥臭扑鼻,后穴……更是惨不忍睹。
吉星流着泪,轻轻吻了吻辛夷滚烫的额头。
接连半月,辛夷都躺在床上修养,一天只醒的过一两个小时,昏昏沉沉的侧躺在贵妃椅上听吉星读书,林原森却始终没有归期。
静谧的午后,带着窗台一排清幽兰香的微风,便无声无息地漫入窗隙,轻轻地掠着床前轻软的天青床帐。帐子半遮半挂,低低地落着,替床里人挡着光,笼着若有似无的药香。
“阿星,你的病还没好吗?”辛夷睁开眼看向帐外,吉星坐在床尾的塌上,正捧着她白蜡般的脚掌在剪指甲。
“嗯,没那么快的,我还是戴着面罩比较好,哎哟,全是红疹,自己都恶心咧……”
辛夷百无聊赖地扒弄着缠着纱布的小指,咬着唇想说说话却无从下口,这么多天,她还未了解过吉星,她总是低头干活,一开始戴着面罩留着厚厚的刘海,看不清面貌,不过她总是插着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