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常——而在知晓蓝冬在身边时,躁动和糊涂的情绪便更为明显。
那压抑的灼烧绕着痛苦的病症,从大脑一路漫过胸膛,于是头晕目眩、口干舌燥、四肢发麻,一切都更糟糕了——但唯一的解药是蓝冬。假若我忍耐着不去想蓝冬、触碰蓝冬有关的事物,即会特别不自在。
不过我很快就顿悟,这就是初恋的感觉:青涩、痛苦而无畏。
年轻的我并没有像我现在这么沉得住气,再加上被典型的青春期症候的催化,就不知从何时起,我发狂似的开始偷瞄、偷拍、偷画和跟踪蓝冬,并且很频繁地去到蓝雨的家里。
这些行为使我愈渐了解蓝冬的习性:我知道她喜欢周末在一家偏僻的音像店里听一下午的摇滚乐,却从来不买,所以总被老板骂着走,还一点不恼怒,一直保持去这家店而没变过;也知道她不喜欢宠物,甚至有些害怕,每次碰见流浪猫狗都避犹不及;讨厌陌生人的搭讪,喜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言不发低头听歌;周遭过于吵闹而不被人注意时,喜欢听着雨的白噪音画各种季节的雨天,唯独冬天,只是一片静谧安详、又格外压抑的的雪色…她的确生来就是个无情无忧的家伙,对待我的态度从这点来说,反而一点不虚伪。
无论如何,蓝冬的美是十分客观的。
正如朔方冬日里永恒璀璨的雪花,如此耀眼,引人遐想。我喜爱她那一双深黑的眸子,在掺杂水雾的羽睫的颤动下,像是世间最纯净美丽的黑曜石。
但仍有可恶的人憎恨这种美,自私地想要将其摧毁——
一节毫无内含的体育课过半而解散后,因为明令禁止过体育课期间不能进入教室,又实在怕冷的我,便蜗缩在图书馆的一个刚好能直接被暖风机吹到的角落里,循着记忆,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单词笔记本的空白页上画起蓝冬来。
每次画她,我都习惯从眼睛开始,然后是鼻子、眉毛、嘴巴。由于过于熟稔,我压根不需要打草稿,凭着想象即可得到很不错的一副,而这样完美的作品,我则画了无数张。
我知道我很想要正大光明的去随便找个好的借口去接近她,而好的借口我也并非想象不出,或者更简单粗暴些,是委屈的质问;奈何每当将要做出这样的举动时,那些在内心挣扎已久、排练过无数遍的陈词滥调在这一瞬间尽数鼎沸殆尽,大脑像是宕机一般一片空白,最后因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羞耻、恐惧、不安或焦虑作祟而退缩。
我不敢去想这么做之后,我收获的不是意料之外的温暖的惊喜,而是自我欺骗的面纱被揭开后,我那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赤裸裸的破碎之心,更何况我那样清楚自己的本心,不过是自卑、缺爱、敏感,无法失去她信力的拥护,所以拼命扮演着良善、亲切和无害的那类只存在于幻想里的伟人,再借此去博爱或被爱的可怜虫——这种可悲可恨的性情简直是深入了我四肢百骸的寄生兽,故直到我如今的三十多岁,还是没能摆脱掉。
那时的我从未体味过这样一份深邃的情感,且还看得过分沉重,于是我就常会被自己的无能而忿怒,即便到头来还是一场空。那些在内心挣扎已久、排练过无数遍的陈词滥调在这一瞬间尽数鼎沸殆尽,大脑像是宕机一般一片空白。
但就是这天,转机到来——然而事实上,这不只是转机,也是噩梦。
几声没有节奏而且慌乱的脚步声在走道里时大时小地作响着,一开始我没有理会,想着估计就是班上那群男生来避难吧,我很讨厌他们,因为他们向来是毛手毛脚、咋咋唬唬的野蛮家伙,故我对他们的厌恶比对我的继弟更胜一筹。
说起继弟,他是个尤其刻薄的家伙,我时常难以相信世界上居然会有说话那么难听的人,并且还会在踩高捧低后,无所谓地同步展示着他的无能,结合来看十分像个跳梁小丑。后来我搬出去后,和他也还是没断联系,被父母逼迫着持续每月一约饭的见面频率,即便中途看似无事发生,最后也基本都以争执结束。
就是这么一个比我还自视甚高、金枝玉叶的大少爷,他的报应,在我父母出事死后不久就到来了。但我并不想过多去回忆他,他对我来说的重量,比我有过的哪一任恋人或情人,都更加轻于鸿毛。
再说回来,就在我这么想着然后不去在意时,往往会在不经意间做出相反的举动——我还是忍不住在某一刻去察探了,但想着只是一眼的功夫,应该没有什么吧;再说他们已经跌跌撞撞地很靠近了我,也许就差一两排的书架,当作是伺机的避让也好。
可我很发现,这些脚步声不是别人发出的,也没有别人了,而正是——蓝冬——我所深深暗恋着的初恋,以及——我绝对、绝对不会想到的——蓝雨——蓝冬的妹妹。
——她们在干什么?
那也是我绝对不想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