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皿。不过,是更靠近春秋战国时候的“皿”。古老的象形文字,直白的简笔画。我终于看懂了这个图案的含义。但我竟然就是我辛苦查找半天的研究所总负责人,而且“宇泽万辉”好像就是以我的名义开设的。据说这家机构研发了几款打算面向市场的产品,因为上线前遇到事故,所以项目被叫停了。椎蒂窝在沙发上看漫画。自从周末撞见了图书集市,他就对这些古旧的漫画书起了兴趣。幸好这些东西价值不高,打包一斤一斤买来也不贵。他似乎只是找点乐子打发时间,这些带着霉味儿的黄纸中还夹着我幼儿园时才会读的儿童绘本,硬纸壳都被暴力地折页了。椎蒂对这些接受良好,不仅自己看得津津有味,遇到喜欢的还会专门挑出来递给我,不到五分钟就能全部翻完。有些机关书的设计确实有趣,有些画又是意料之外的精彩。“哟,今天有他的明信片嘛,”椎蒂看到我手里的东西,朝我招招手,“让我也看看?”我故意把手举高,他立刻抛开书,从沙发上弹起来。“我也看看嘛!”“不给。”“姐姐小气。”他拽我的袖子,可怜巴巴地凑过来,“就看一眼嘛。”这次的明信片背面印着图书馆。每个月寄来的明信片都不一样,但不变的是它们远渡重洋,不惧风雨的态度。反应过来时已经养成了去邮箱取信的习惯,人真的很容易依赖情感。椎蒂就着我的手扫了两眼,歪头打量着我的神色,笑得有些意味不明:“他这是把你当女朋友了吧?”“只有椎蒂是我男朋友。”我说得轻巧,“小孩就是压力太大,你少调侃他。”“他又听不到,”椎蒂轻啧一声,将明信片拿过去,手指弹了两下,“憋着坏招呢,隔了很久不给我发信息,临到你生日,倒知道来找我。”“那我们椎蒂怎么和他说的呀。”我拿回明信片。屈辰冽的问候简洁日常,语气亲昵。他的字比当年规整的应试体多了一分飘逸的连笔,但看着依然端端正正,乖乖巧巧的。不过,看得出他学业压力确实增长了,不然也不会怀念我帮他做抄写作业的日子。小子糊涂,以为我真的在等他。明信片和这次的礼物也一并收起来。放在首饰盒里的是一枚黄金戒指,“因为不知道姐姐喜欢什么样子的,所以选了素圈戒指,希望姐姐喜欢,不喜欢也没关系,可以直接卖掉”。“……戒圈尺寸你告诉他的?”我问。戴在食指刚刚好。“嗯。”椎蒂耸耸肩,“我只和他说了食指的。”“其他的你不知道?”“告诉他干嘛……哦,也是,下次建议他送你一个玉扳指好了,”他凑过来,假模假式地贴上我的胳膊,“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别欺负人家小屈了,上次收到房钥匙的时候怪吓人的。”“那不是房钥匙,只是院门钥匙。真是,连个礼物都要你自己去他家院子里亲手挖,怪没诚意的。”椎蒂施施然躺回沙发,再次拿起漫画,“虽然最后还是我动手就是了。”
“那是人家自己的私宅,又没有雇佣管家……至少也是一份心意,他塞了那么多东西在时间胶囊里。”“……反正他样样都好呗。”“没有椎蒂好。”我跟着坐在沙发上,去亲他的脸,“你竟然醋了。”椎蒂慢条斯理地把漫画搁在茶几上,眼睛盯着我。“我热了,”他说,“帮我脱衣服。”事后我回到客厅时,发现被扔在茶几上的明信片,想了想决定连着素圈戒指一起收起来。椎蒂去厨房做菜,这方面他已经拿捏得得心应手,说是米其林大厨也不为过。巧克力盒子底下还压着好几张明信片,都是屈辰冽之前寄过来的。一并收起来好了,感觉一直摆在餐桌角落里也有点奇怪。——那个旧玩具箱,应该还在吧?走进我的房间,窗帘拉得严密,房内的景象有些晦暗不清。我打开灯,把床单掀起来,看向床底。当年,我的旧玩具也是被我收在儿童床的床底下,再也没有打开看过。玩偶已经发霉,洋娃娃的眼睛外翻,掉了漆的小轿车不知道还能不能跑一段。这么多年没有收拾过这些东西了,就像不知道有玩具在床底似的。但此时见到它们,才发现它们这么熟悉。那个时候客厅没有地毯,我坐在地板上,让玩偶坐在汽车上,让它沿着地板的缝隙往前跑。一定要跑直的,歪了一点点都会翻车。玩偶会倒在地板上,滚两圈,待着不动了。所以翻车必须重来。车当然要一直在阳光下跑,因为一旦天黑了,就是该吃晚饭的时候了。在往下翻的时候,我的手迟疑过。直到此刻,我都希望那些突然闯入脑海的记忆是假的:我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我不知道舅舅到底去哪了,我也不想直到我对差生差学校的刻板印象是哪里来的;要是可以一辈子都听不懂外婆家的方言就好了,听不懂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外公为什么总是受宠若惊的表情,我要是看不明白就好了。并不是的。就像当年我掏了房产证和存折,重新给自己办身份证,更新户口本的时候那样,我动过一次透明的文件袋。现在这个古旧的透明文件袋还在这里,我记得很清楚,它的塑料封边是红色的,现在它已经老旧硬化,却依然顽固可用。我摆弄了一下文件袋,却发现它底下有一个薄薄的信封,口开着。我把它从那些废弃不用的铅笔里救出来,拿到手心。信封就是最普通的邮局信封,看不出什么异常。但里面似乎有东西,我将那个纸片倒出来。一张拍立得落在我的掌心,时间过去太久,本就不清晰的照片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