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扉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他漫无目的,无头苍蝇般胡乱钻,最后在大门保安诧异的眼神中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天色已然全黑,两旁的路灯零星亮着几盏,整条路上除了他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辆车。
报警吗?
紧握手机的手掌渗出湿滑汗液,与磨破皮流出的血液混合,刺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他一边顺着路跑,握着手机思考犹豫。
“滴——”
“啊……”陈扉然吓的膝盖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上,心口砰砰砰狂跳,他惊恐地回头——
车窗缓缓降下,是一个面容非常和善的中年男人。
“诶,这么晚了怎么还一个人在这儿?”男人又按了下喇叭问道。
“……我……”看着不想个坏人,陈扉然松了口气,警惕地打量四周,谢铋没追出来。
“走吧,末班公交车早过了,我搭你一程。”司机大叔和蔼一笑,眼角的褶子裹满真诚。
“……好,谢谢叔。”犹豫片刻后,陈扉然答应了,毕竟他不知道谢铋会不会追出来。
“上来吧!”
“小伙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上大学了吧?”司机大叔在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咧开嘴笑了。
“嗯。”陈扉然埋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声。
“唉?头抬起来,腰杆打直,长这么俊,不要整天垂头丧气。”
“小伙子想听什么音乐啊?你们年轻人是不是都喜欢听什么流行音乐?”
“这首怎么样?感觉你们小年轻都喜欢这样的。”
“……”
一路上司机都在和他搭话,陈扉然本来没什么心思,奈何大叔太热情,他心头的压抑被扫除些许,也跟着开起来玩笑。
“我孩子现在读高中,一天到晚只知道玩,不说a大,能考个本科就不错咯——”
陈扉然扣了扣脑袋,“叔,成绩又不能代表一切,说不定您孩子其他方面厉害呢?”
“哈哈哈哈哈希望吧——”
窗外夜景逐渐变成他所熟悉的,他高悬的心也缓缓落下。
“小伙子,到了。”
“好,谢谢叔,我把钱转给你吧。”陈扉然打开车门下了车,掏出手机。
“唉——不用不用,我家也就在这附近,走了——”司机摆摆手,又对着他打了个手势,掉头离开了。
陈扉然望着渐行渐远,亮着灯的车尾,挂在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起,心底却涌上一股莫名的怪异。
校门口夜市般排成长龙的小摊小贩陆陆续续开始收拾摊位准备离开,充满食欲的黄色灯光已关闭大半。
陈扉然伫立在路旁观望,猛然惊觉他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自己应该在那里下车,没有说过自己是a大学生。
——————
哪怕有千般万般情绪,他也不得不剥离——
期末考试最重要。
那晚他去校医院包扎伤口,看着血淋淋的,其实也没多严重,只是些擦伤,再晚点来都结痂了,消个毒就好。
周一期末考试,他一大早便起床,去食堂吃了个碳水满满的早饭,毕竟没有充足的糖类提供能量他如何能飞速转起自己的脑子写题。
进考场前,他关闭所有闹钟并设置静音,最后在发卷子前狠狠搓了把自己的脸——
陈扉然,别想了——
考试——
考试最重要!!!
可能是因为这学期他有好好学习,即便最后两天复习关键期他不在状态,卷子里的题他都会写,基本提前三十分钟交卷。
周二下午最后一节考试结束,他正在寝室收拾东西,周灿荣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然,别忘了明天的饭局。”
“记得记得。”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老李和老孟他俩抢到明天早上回家的高铁了”
“所以明天晚上就只有咱俩,明儿个你想吃啥随便点,我请客。”周灿荣勾着他的肩膀。
“什么你请客,我请客,老周你期末帮了我那么多,这次物化那张卷子,第一道大题和你发给我那套预测卷基本一样,就改了个数据。”陈扉然抱着书,认真道。
“好好好,你请,那明晚我就不客气了。”周灿荣看着他下垂的睫毛,垂在身侧的右手动了动。
期末考完,内心又一块大石头落地,不到十点陈扉然便困了,趴在枕头上很快便进入梦乡。
第二天下午,陈扉然大汗淋漓地惊醒,额头渗出亮晶晶的汗珠,垫着后脑的枕头打湿一片。他胡乱在枕头下摸索着自己的手机,却不料用力过猛,手掌不小心把手机扫飞了出去。
“啪咔————”是什么东西发出四分五裂的惨烈轰鸣。
他在上铺。
陈扉然伸出一颗脑袋往下一网,他没用多久的手机此刻碎成四瓣正孤独地躺在宿舍瓷砖上,隐约看得见遍布蜘蛛网的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