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亮起莹白光芒,打亮了相柳无暇的侧脸。芙蓉坐直身子握紧玉佩,红着脸缓缓贴近相柳额间。两人距离渐渐缩短,近得呼吸相闻。芙蓉心如擂鼓,激烈的心跳声仿佛将要透过胸腔传到相柳耳中。她紧张地停住动作,屏住呼吸平息轰鸣的心跳声,相柳目光落在她因无措而紧抿的唇上,主动低头向她靠去,静静闭上双眼。
肌肤相触。
芙蓉再次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漆黑如墨的空间。她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世界里,响起无数回音。
芙蓉走着走着,渐渐感觉出脚下实际上是有路的,只是自己看不清。她仿佛走在一条长长的回廊里,有无数岔路等着她,而她凭直觉选择的方向不知通往何方。
不知走了多久,芙蓉走到了尽头。道路前方有三扇黑雾缭绕的门,门后传来嘈杂的声音。
左边的门里传来鞭笞之声,一个男人忍痛焦急地喊道:“主上——”
中间的门里骤然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喊:“南屿——!!!”
右边的门里有阵阵涛声、沥沥雨声和人群的哀哀恸哭声,此起彼伏。
芙蓉心下一沉。
这是相柳的深渊。
芙蓉犹豫再三,选择了左边的门。她一步迈入门中,眼前景象瞬间变幻。
压抑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芙蓉眼前映入重重虚影,轻薄如丝的纱幔垂落在粗壮的横梁上,清风吹起,飘飘渺渺犹如置身迷宫。
芙蓉循着声音走了几步,纱幔拂在脸上的感觉瘙痒得不真实。远处的黑暗愈发浓重,男人的闷哼伴随着皮开肉绽的声音越来越响,充斥于芙蓉耳畔。无尽的黑暗中浮现出一块匾额,芙蓉抬头仔细辨认——仁重殿。
麒麟的居所。
鞭打皮肉的声音还在持续,芙蓉加快脚步,渐渐奔跑起来,纱幔越来越多,四周逐渐有了雕梁画柱,更有血腥之气冲进鼻尖。仁重殿大得仿佛没有尽头,芙蓉跑得喘如风箱。不知跑了多久,远处渐渐有了亮光,纱幔的触感也真实起来,就在她即将穿过最后一层纱幔时,另一个低沉的男声怒斥道:“跪下!”
芙蓉猛然止住脚步。
她藏身于纱幔之后,只见两个男人相对而立,一个黑衣黑发,垂手静立,鲜血顺着指间滴落在地;一个头戴旈冕,威仪深重,手持戒鞭,怒目而视。
相柳面色苍白,不曾束冠的黑发被鲜血糊在背上,浓重的血腥味正是从他身上传来的。他同那男人僵持片刻,而后失望地深深闭眼,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能让麒麟下跪者,唯有君王。另一个男人应是先刘王陶唐无疑。
陶唐手中那戒鞭漆黑粗壮,比之丰阳效仿之物,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持鞭朝地上重重一挥,空气的啸叫让芙蓉心惊肉跳,不敢想象那鞭子打到相柳身上是何种滋味。
相柳虽然跪着,但依旧昂首挺胸,他蹙眉压住疼痛的抽气声,谏言道:“冰湖学社替天子发声,鸣国家之言,与民间小报并无冲突,为何要推崇冰湖学社而扼杀百姓发声渠道?”
陶唐对准相柳肩头就是一鞭,怒道:“无知百姓人人皆可着书立说,民间小报如雨后春笋,如何确保冰湖学社之言成为主流?如何确保百姓只信邸报所言?”
相柳不躲不避地挨了鞭子,苦劝道:“民间小报刊载粗俗话本,百姓着书立说讨论社会议题,本就是人之常情,为何要怕?邸报所载之事、冰湖学社之言,若利国利民,何愁百姓不从?”
陶唐冷笑:“你得花多少时间和精力才能战胜民间小报的异见,才能让百姓自觉遵从邸报之言?若所有媒介只听朝廷调遣,所有意见统一为一个声音,岂不事半功倍?”
相柳急了,不顾后背流血膝行两步上前劝道:“可文人墨客出口成章,民间小报杀之不尽,百姓的思想自由主上根本扼杀不掉啊!”
“所以孤要设立监察司。刺史监察官吏,监察司控制百姓。”
“……何至于此?”
“先王助露峰、孤、你以及不知多少能臣苦心孤诣、前赴后继所追求的完美制度,就在眼前,就在柳国!常世不会有大航海时代、不会有资本主义萌芽,所有农民起义都无法改变这个世界,天帝凝固了时间,孤会用无尽的生命为柳国护航,现在唯一会让这个美好制度崩塌的,只有人心。若所有思想统一为一个声音,何愁治世不能长久?何愁人死政息?何愁柳国百姓会再次颠沛流离?”
“若人心必须一统,百姓该跟随谁的意志?谁的声音又是绝对正确的?”
“自然是孤。”陶唐沉声道。
相柳梗住,少顷,低声说:“若此,思想整齐划一,监察司阻塞言路,民间若有谏言,主上如何听得到?”
“麒麟不就是传达民意的吗?”
相柳厉声道:“臣此刻不正在传达民意吗?主上可曾纳谏?”
陶唐被相柳的态度激怒,又是一鞭抽打下去,带血的鞭梢恶狠狠地指着跪地的麒麟:“孤自然会采纳麒麟的谏言,但你现在告诉